王含章觉得自己太痛苦了。
他的痛苦还有一层,王思怡马上就要毕业了,但是他们两个人的计划已经被王思怡的父母早早就识破了。王思怡考大连研究生的计划被拒绝了,因为王思怡前期跟父母说过,王含章分到了大连。
王思怡父母的意思很明确,考研我们支持,但不许考大连。
王含章好说歹说,劝说王思怡大学毕业之后,先来一次大连,两人面对的地研究和讨论,到底怎么办,这一天越来越临近,他反而越来越紧张起来。
唉,人生啊,为什么这么多的难题呢,怪不得古人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王含章在少年时,曾经一度对辛弃疾的《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感觉很困惑,什么叫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什么又叫做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王含章感觉自己少年时,只是为了暗恋和考试而忧愁,那个时候的愁,现在看来不过是少年维特们的共情烦恼。现在的愁,还没有到识尽愁滋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愁,他还没有尝到,他现在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发愁,为他和王思怡的爱情发愁。
相比辛弃疾的发愁,他更喜欢宋末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人是多么的潇洒而随意,少年风流、壮年飘零、晚年孤冷。
相比较起来,王含章认为自己还是少年,可是红烛和罗帐在哪里,陪伴自己的只有老兵张文看书时猥琐的嘿嘿笑声和总是能钻进蚊子的蚊帐。
自己壮年时又会怎么样?听雨?恐怕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下完雨做雨后倒是他的经常性工作。
至于老年,王含章也不可能听雨僧庐下了,虽然他一度对《金刚经》和《道德经》都比较感兴趣,但并没有从道从佛的心。按照现在的政策,不用老年,他恐怕已经转业到了地方,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政府部门,做一个小吏,或者为人民疾苦而奔忙或者为不被人民投诉而奔忙。
他的痛苦还在于,每天外场辛苦的工作,机械日、准备、飞行保障,一环连着一环,一个连着一个,循环往复,无穷尽也。晚上回来,他知道自己知道躺在床上,就能很快沉沉睡去,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六点半,等着起床哨吹醒,自己睡满十个小时、十二个小时,甚至更多,睡一个好觉,好应付第二天更辛苦的外场工作。
可是并不能够,他晚上还要编写自己心血来潮想出来的“检查单”,他不光要考虑机械师应该做什么、机械员应该做什么,还要考虑中队长应该做什么、大队长应该做什么,甚至还要考虑师装备部业务主任应该做什么、部长和副部长应该做什么?
可是他连部长和副部长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好,又怎么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呢?
王含章感觉自己痛苦地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