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芷璃又何须为此伤心?”宁越凑到芷璃耳边轻语道,在他看来,章家的那位四少爷该死。
“也许是那样,但是,至少他给了我一段比之前提心吊胆的日子相对安稳些的生活。虽然不如遇到宁越哥哥之后可以吃得饱、睡得暖,可是相比最初还在那个幽暗的学院中,明明是认识却还要相互提防的日子,好得多。而且,那里覆灭之日,如果不是他把我带走,兴许芷璃早就死了。”
芷璃轻声一叹,下意识伸手按了按自己肚脐位置,在那里还留着暗石学院的刺青标志,也是她与其最后的一点联系。
“这一去,芷璃不是想救他。我欠他的,都还清了。只是最后还想再见一面,最后的一面。而且,霜尘姐肯定也在那里……”
相互偎依的两人前方,司马海威迎风而立,站在银翼雪龙背脊的最前端,带着寒意的夜风席卷而至,沾染着鲜血又略显褴褛的长袍猎猎抖动。
他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了,自从上来之后,就不曾变过。
在他身后,擦拭好焰宵的赤锋还剑入鞘,沉声问道:“对于章家,赶尽杀绝?”
“你觉得对于一个盘踞帝国多年有权有势,而且最终发动了谋反的巨大世家,会有哪一位皇帝不选择永绝后患吗?”司马海威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睁开双眼,就这样回答着。
赤锋微微点头,再道:“今夜的事情你想必等了很久了,也许心中早就盘算过上百种可能。只是,恐怕也没有想过能够这样彻底一网打尽吧?”
司马海威回道:“彻底一网打尽?没那么轻松,我想的只是重创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根基,再威慑住剩下有心无胆的其余宵小。至少,今夜一闹腾,只要我赢了,踟蹰不定的那些墙头草会安分好些年了。”
“但愿吧……”赤锋一叹,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扭头俯视着下方的银翼城夜景,已经开始进入城南的范围,前方的几簇火光依稀可见。
应该,这是落幕的终结之战了。
“焰宵,似乎你今夜还不满足。稍等片刻,很快,又会有足够的鲜血给你的。”
……
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并非沾染的敌人之血,而是持剑之人自己的。
疾狩统帅成千山已然没有最初时的锋芒毕露,垂下双手略显吃力地提着双剑,剑刃之上沾满了血污,零零散散还有好几处缺口。他双眼透出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一不留神眸子就很可能合上,再也无法睁开。
残局,惨烈。
遍地都是尸首,已经很难分清到底每一具尸体是哪一方的,断臂残躯浸泡在血水中,弥漫着浓郁的恶臭。
“真是负隅顽抗,都告诉你了,帝国真正的主人已经回来。今夜之后,皇权便将颠覆,你们何必这样抵抗?”
坐在屋檐上的宇文道铭倒持着佩剑,比起下方尚还能站立之人的伤痕累累,他可算得上毫发无伤,衣袍的褴褛并非战斗中损毁。
“这些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回复他的人是一名身着赤色盔甲的将领,头盔早已在战斗中被击落,披头散发地立在那里,双手中握住的也是后来在战斗中夺来的一枪一剑。
纵使是帝国精锐的赤炎军团,这一次战斗,伤亡同样过半。
“是不是,很快你就清楚了。差不多,也该上最后的正餐了。”
宇文道铭残忍一笑,随着他拨了一声响指,身后屋檐之上,二三十道诡异身影立起,轮廓似乎是一道纤瘦的人形,但是显然又有所不同。
回首望了一眼,章家四少爷章武哼道:“宇文道铭,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从头到尾,你一直都没有派出手下的全部战力。”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让你们的战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再坐收渔利。今夜,局中苦苦挣扎的人那么多,可是最后的赢家只能有一位。我不奢求自己能赢,但是至少,保证不会输,能稳赚不赔!”
宇文道铭冷笑着,提剑起身,扭头望向下方尸山血海中的尚存的一道孤立身影,喝道:“剑鬼,他们都听从你的指令,尽情大开杀戒吧!这里的人,都是你们的猎物!”
“猎物,死。”
被称为剑鬼之人的邋遢头发下,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然而,当他抬头之势,眼神悄然一凝。
在他前方,一道纤瘦的身影立在那里,手中的剑泛起淡淡银光。
“哥哥,够了,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苏芊带着哭腔喊着,持剑的手在轻轻颤抖着。但是,她心中的决定却逐渐坚定。接下来,还要打的话,她不会再犹豫了。
兄妹之间,必然只能活一个。
“杀。”
苏庆冷冷一喝,刹那间掠身出击,手中锈迹斑斓的铁剑朝着侧面一道窜出身影狠狠一钉。
嗤!
剑刃贯穿铠甲,被击中的是一名赤炎军团的士卒。然而,这一剑尚不足以致命,头盔之下,他呕血的脸庞上多出了一抹戏谑笑容。
左手反手一抓握住剑刃,阻止对方抽剑。右手在腰间一扯,一柄刃生锯齿的匕首瞬间斩出。
这么近的距离,即使不死,也能够带给对方一点伤害。
就算是……给死在他剑下的战友报仇!
轰!
然而,装眼间一大捧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水从盔甲中喷溅而出,刚才还挺立的身躯骤然绵软软倒下,已然没了人形。
苏庆从碎裂的盔甲中将铁剑抽出一甩,血渍溅落大地。在他枯瘦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悯的神色,早已麻木。
“苏芊退下,他不是你哥哥!”
转瞬间,成千山跃身一踏,双剑交叉击向前方。久战之后,他消耗严重,已不足巅峰状态下的六成。但是,作为疾狩的统帅,他绝不容许任何一位部下在自己面前继续丧生。
乒!
双剑激撞单剑,比起最初时候,苏庆似乎不知道疲倦,力度丝毫未变,充满着蛮横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