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苏芊也为之一惊,一脚踹开丧命之人,回首望向上方窗户,然而除去鳞次栉比的楼宇与夜空外,再也看不见其余。
来不及多想,在堀媛带着人先后穿出窗户后,她也纵身一跃掠出,落在道路上左手一递抵住对方后背,两人一同加速逃窜。
屋中,傻眼的剩余武者不知所措,当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跃上窗户向外张望之时,再也看不见任何身影了。
远处,夜色下的漆黑,与那一边销金窟的灯火通明完全是鲜明对比。一道人影正在快步穿行着,在其腰间,一支空荡荡的剑鞘抖动摇曳着。
突然间,步伐止住,那人仰首一望,赫然看见前方路口拐角踏出一人,很是古怪的一道人影。明明已是夜晚,而且没有下雨,来人却是撑着一支打开的折伞。
“果然,你忍不住出手了,是吗?”
开口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女子,缓缓抬起的伞沿下,依稀露出了她的容颜。
下意识按向腰间,入手的空缺顿时让停下之人明白,自己的佩剑刚才已经射出,不由皓齿一咬,哼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必须警告你一声,既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就牢记我们的使命,不要再做多余之事。还好只是被我看到了,而非其余几个。跟我走吧,这里不能再留了。我白天就该想到的,那个时候,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说罢,撑伞的女子退回到侧路上,她也丝毫不担心被自己截下的女孩会逃跑。
双手放开之后,被截堵的女孩无奈摇了摇头。临走前,她回首望了眼星月寥落的夜空,樱唇微微一颤。
“好不容易遇上了,却不能见面……现在的我们,恐怕真的不再是一路人了。别了,师兄。”
……
院中突然的响动将瞌睡中的宁越惊醒,急忙抓起暗煊古剑凑到窗前,往外一瞄望见是苏芊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对于倒下的堀媛以及还带回的一人,多少是觉得疑惑。
当然,苏芊和他讲清了这次的来龙去脉,也仅限于她知道的那一部分。
同一时刻,堀媛缓缓抚摸着死去女子的脸颊,另一只手抽出了契约卷宗用劲掐着撕开。
宁越还没有开口问,她自己开始解释,沉声诉说道:“几天前的夜里,我行踪被金侓发现了,敌他不过只好逃窜。误打误撞中,一头撞入了雪芸的房间里。她不知道我是谁,但还是救了我。当时,她正准备接客。也好在将我藏入床底后没多久,客人就来了,两人的动静也令金侓打消了进来查看的念头,我得以脱身。”
说到这,堀媛苦笑一声,道:“藏在床下看不到,但是我听得出来,雪芸和我一样,心中无比地厌恶与拒绝,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去迎合那些肮脏恶心的男人。送走客人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给我敷药,那熟练的手法与当初被折磨之后,我自己给自己上药无比相似。那一夜,我和她聊了很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长吁一叹,宁越问道:“于是,你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决定去烈涛门偷取卷宗?”
不用堀媛说,他也猜得出来那女子应该是什么来历。烈涛门的仇家,祸及妻女,不会放过一人。
“报恩?我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只是觉得她可怜,与我一样被命运无情玩弄,所以打算帮一把。只是,烈涛门在边迁城有强者坐镇,哪里好下手。不过算我运气好,遇到巡视至此的烈涛门副宗主寻欢作乐,于是打晕了原本迎客的女子,换上她的衣裙……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嘶嘶嘶嘶——
紧接着,堀媛疯狂地将那张卷宗撕碎,嚷嚷道:“都也是因为我,雪芸她大概看到了希望,抵抗之心显露了出来,才遭到这种下场的!当初,我就不应该说,而是直接放手去做!”
摇了摇头,苏芊道:“不,和你没关系的。你忘了吗?你找到她的时候,她说的话。其实,她之前没相信过你真的会为了她去得罪烈涛门。就算没有你,她也会走到这一步,不屈于折服的灵魂,最后竭嘶底里的咆哮……只可惜,她只能用最屈辱的方法摆脱束缚的命运。但至少,她有胆量去反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如此不公平,有的人生来享受荣华富贵,而我,而她,只能遭受这样的对待!还有更多的人,被他人无情折磨虐待着,屈辱地选择了苟且偷生!”
起身一喝,堀媛一脚踢翻桌子,发狂一样嘶吼着乱舞。
见状,宁越迅疾一踏,一掌切在了她后颈上,而后捧住昏倒的身躯,缓缓放在了一旁床上。
“她必须冷静一下,最好的方法就是这么做。”
“我明白。”苏芊点了点头,再道:“想不到,之前听说的那么不堪的她,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称得上善良之处。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几乎将自己的命赔上。”
“这个混乱而残酷的世间,是非对错的界限早已模糊。但是所幸,大部分人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混淆善恶。也许有人十恶不赦,但说不准在他心中,依旧有能够触碰到最柔软之处,唤醒他善良的一点。堀媛是一个被命运玩弄而有些癫狂的人,她过于偏激想去矫正自己所承受的不公,因此为恶。但并不是说,她心中没有半点善。”
再是唏嘘一叹,宁越转首望着窗外夜空,心中一片感慨。当年的他,差一点也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只希望,这次经历之后,她的仇恨不会再增加,而是选择……继续延续这被重新唤醒、来之不易的,小小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