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这一声呵斥下,一直岿然不动的纳兰芙烟终于微微一颤。
并非是恐惧,从加入军神殿的第一日起,她就视死如归。只是,生而为人,即将告别这个世界,还是以这等无助的法子,或多或少,心中有些愤愤。
但是,她又能去憎恨谁?是自己的错误选择,还是这世道的急功近利与无情?
而在那份愤愤与不甘之后,心中又涌起那么一丝的酸楚,纳兰芙烟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怕了。怕的不是就此丧命,而是自己徒劳半生,只为争取一份尊严,能够庇护自己与娘亲不遭白眼。
如今,自己被处斩,娘亲再无人照顾。而且因为自己的罪名,只怕那些家族弟子还要变本加厉,恶言相向。
“早知今日,我又何必当初……”
刹那间,她心中的感慨一滞。因为,她很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后悔之意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甚至有一种蠢蠢欲动的错觉,若是再选一次,她依旧会那么做。
这份莫名的悸动滋生之时,纳兰芙烟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不甘,不愿就此被黄土埋葬。这世间,还有太多留恋的事情。这世间,还有许多先前不曾留意过的美好,等着自己有机会静下心,好好欣赏。
最好能够是舍去一切负担……陪在那个人身边,看遍大好河山的壮丽。
“对不起,娘亲……我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的是他……”
双肩在微颤,紧闭的双眼眼角泪光泛动。
她心中也明白,一切都晚了。
处刑,在即。
铮——
一泓银虹闪烁,刀锋灿雪高高抡起,身形壮硕的刽子手双臂肌肉膨胀,经络突兀。即将挥斩的力道,何止千钧。
军神殿,常年为天神族追捕罪犯,不少缉拿归案的罪犯最后的下场皆是问斩。这名刽子手刀下,早已亡魂无数。这一次,刃口所对的是昔日军神殿圣女,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只需如往常一般,刀锋一抡,一切尘埃落定。
“圣女,走好!”
嗤!
影动,寒光一闪,锋芒落下。霎时间,血光飞溅,割裂之音荡漾,刺激着在场每一位观众的耳膜。
同样,那股尖锐而恐怖的声响,颤栗着纳兰芙烟的娇躯,而且比起任何人,她所承受的程度都更为剧烈。因为,那一声切割,就在身后。
不寒而栗的瞬间,她又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为何,自己还活着?
嘀嗒。
鲜血自剑尖滑落,溅入尘埃的一刹,失去力量支撑的刎首屠刀重重一坠,钉入石台铿锵作响。与此同时,一道自胸膛处被撕裂修长血痕的壮硕躯体,后仰倒地。
尸首之前,依旧跪下的纳兰芙烟身侧,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出现,手中一柄长剑锈迹斑驳,又在染上猩红鲜血之后,逐渐焕发妖异之光。
“敌袭!神殿武士,上前!”
终于,军神殿的强者反应过来,急忙一声呵斥。转瞬间,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神殿武士挺出长枪跃上石台。而在他们身后,另有近百名神殿武士端起镶金大弓,凝气为箭,锋镝所指,遥遥瞄准那一道孤立持剑身影。
闻见异动,诧异中的纳兰芙烟猛然睁开双眼,由于长时间闭目,再加上先前的泪水涌动,一时间视线还有些模糊。未等看清来者,忽觉束缚躯体的力道一松,身上锁链尽数截断。紧接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狠狠一拽,将她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引颈就戮,可不是你的作风,我可不许你死。”
熟悉的声音近距离响起,引得纳兰芙烟的心剧烈一揪。近在咫尺下,她的视线终于恢复,也是看清了那张面孔。
亦是,先前即将面对死亡之时,脑海中在娘亲之后,最为挥之不去的面容。
“冒冒失失闯进来,倒真是你的作风。”
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她淡淡一笑,很自然地将脑袋靠在了对方肩头,再一次合上了双眼,而后樱唇再颤。
“带我走,好吗?”
“当然。不然,我还是来给你送行的不成?”
嘴角一挽,宁越右腕一抖,暗煊古剑一声长啸,化作一泓赤光出射,于虚空中一晃旋动,激荡的凛冽之风,骤然激起阵阵森然。
乒乒乒乒——
下一刹,金属崩裂之音连绵不绝,只见上前形成合围之势的数十神殿武士,兵刃应声折断,身上铠甲亦是开裂。一丝撕裂刺痛袭来,耸立的身影纷纷跪倒在地,惨叫不止。点点猩红,顺着铠甲裂痕滴落大地。
与此同时,一圈剑痕印刻石台之上,好似一圈不容逾越的界线,将宁越与纳兰芙烟庇护其中。
“过此界线者,死。”
冷冷一喝,宁越顺手扯下自己长袍,裹在了纳兰芙烟只着单薄衣衫的娇躯表面。紧接着,探手一抓,稳稳当当接住了回归的暗煊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