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儿让阿加朵起来,坐在一张鼓凳上。
阿加朵想了想,便将她在都城所做之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实际上,我和我的族人住在磨些江畔的大山里。山里土地很少,自己种粮食不够吃,药材也缺,所以,我们经常偷偷晒盐,到外面换粮换药材。
山里每到七、八月间容易发大疫,人发热后,身上会起弹丸般的结子,二、三日即死,我们叫它痒子症(腺鼠疫),药方中的一味主药黄岑,在南诏非常稀少。只有到羊苴咩城,才有从天朝北方进回来的黄岑,积少成多的买一些……”
说着,她从身上挎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一股草药味弥漫开来,确实是切成了片的草药黄岑。
“这几天我就收到这一点,不过,积少成多,现在才五月,我还有时间。”阿加朵将黄岑小心包好,又塞回到布袋子里。
“住在磨些江畔……你是磨蛮人?怎么天朝话说得那么好?”李萱儿记得丁嘎在南诏地图上标注过。
阿加朵笑道:“在南诏,磨蛮人可没什么好名声。郎君、娘子,这次你们救了我,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将来你们有机会去剑川节度,我给你们当向导。”
听她说这话,李萱儿知道她要走了,看了郑颢一眼,点头道:
“你去吧,黄岑我们帮你留意点,下次你来阳苴咩城,记得过来找我们问问。”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娘子、多谢郎君!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贵人!”阿加朵年龄不过十、八岁,真心实意笑起来,像一朵初开的花。
这家客馆不算大,除了带大堂的两层楼,就是后院的这栋合围两层小楼。
他们回来之前,客馆住着的其他客人就被遣散了,掌柜、伙计只服务他们几人。刚才郑颢给了一包银钱,今天的晚膳就格外丰盛。
“哇!这是什么肉,看上去怎么像是生的?”
郑颢看来是已经吃过了,他笑道:“这是半熟的猪肉,你先别吃,让他们上个炉子,咱们自己包上菜叶,烤烤再吃。”
天朝也吃猪肉,他们这些贵族嫌臊,主要吃猪脸肉。可南诏人爱吃猪肉,贵族们吃的猪,是用五谷杂粮喂养的,杀猪也很讲究。
屠宰后不用开水烫,用稻草、麦杆或松毛覆盖,点火烧燎猪皮,等整只猪被烤得焦黑,刮去猪毛,反复烤几次。
然后用温泉水洗尽,烧透的猪皮色泽金黄,香气扑鼻而来。这时皮烧透,但不焦不裂,猪皮以下两三寸的部位已经半熟。
李萱儿哭笑不得:“半熟也是生的,长安人吃鱼生,南诏人吃猪生......”
炭火盆抬来了,木蓝、怀信几个,按照郎君说的,将生皮烤熟了,连菜叶带肉切成小条,撒上胡椒、孜然末,这才端到桌上。
掌柜的一直站在旁边看他们做,最后感叹道:
“你们天朝人吃得就是讲究,在南诏,就这品质的生皮,也只有贵族才吃得到,上了桌都是大块大块吃的,没有你们这样精细。”
“这是洱海里的鱼?看上去鲜嫩得很,以后可以多做些鱼。”
到南诏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的食物不如长安丰富,刚开始新鲜两天,吃多了,就感觉没什么选择。
想到还要在这里长期住下去,萱儿甚至怀念起东巡时,那些尝尽江南美食的日子。
食物都备好,除了木蓝和杨怀信,其余人都退了下去。坐在二楼的窗边,斜阳余晖正好洒在窗前,而远处的山峦正渐渐成了剪影。
“封你这个久赞,是世隆先提出来的?”
“他这两天被王嵯巅逼得够呛,王嵯巅想在段宗榜会都之前,把内算官拿到手。他身兼清平官和弄栋节度,段宗榜是大军将,这次去蒲甘暗着的目的没达到,可明着的目的还是有成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