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奴心知白圭此番特意来邺城也是为了王诩而来。自己若是在此,他们必定不好说话。而自己与满厅堂的人,除了讨论人口的买卖外,也无话可说,倒不如做个体贴的女家主,于是便主动起身告辞,去自己的店铺料理生意去了。
果然莘奴一走,那嬴姬便迫不及到地扑到了王诩的面前,微微啜泣道:“君当知,我的哥哥因为触犯了刑法,而被那商鞅撺掇着国君要依律惩处,可是若是身为太子被惩处,哥哥以后将难以继承王位,我随白圭此来,便是希望君能出手相助,还望君念在我们母亲情谊的份儿上救一救哥哥吧!”
王诩说到:“请姬不必施此大礼,你哥哥的难处我已知,而你又肯通情达理,解了母亲先前的婚约戏言,我自然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解了公子嬴驷的一时烦忧……若是无旁事,还请姬先回转休息,我有些话要与白圭详谈。”
就算贵为一国的王女,在王诩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情分。于是她咬了咬嘴唇,也便带着自己的婢女先行离开了府宅。
待得她走后,厅堂里便只剩下王诩与白圭。白圭看了看王诩的伤腿,虽然那话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恩师待莘姬之心,弟子明白,可是这般自损身体……弟子看着心疼不已……魏王砸在与恩师商议和谈之事时,既然已经同意将莘姬许配给恩师您,您又何苦遭受这些个罪过呢?”
王诩并不想在自己的私事上与弟子谈论太多,只是开口道:“当初秦楚两家私下制定盟约,准备一起伐魏。是魏王向我苦苦哀求,我才略施了手段,止了秦国的出兵之策,只是这样一来,倒是对不住嬴驷,让他受苦了……”
白圭没有说话,只是心道:当初恩师被一碗毒蘑菇药翻后,听闻了莘奴逃亡魏国,简直是恶灵附体,便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掉了魏国而后快!
当时自己也算是见识到了恩师在急怒之下的雷霆手段,不但在他的操纵下,楚国迅速出兵并与秦国达成了联盟,更是在周天子那里做足了手脚,只待魏国都城被攻破时,便剥夺了魏王的王侯封号,将姬姓打落尘埃!也彻底绝了那女逃奴的王女富贵梦。
有通缉王令又如何?鬼谷子岂会看在眼里,到时便要废了下令之人,大摇大摆地回到魏地,来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奴面前!
那一刻,白圭甚至相信恩师此番若是再擒了那莘奴,只怕是会亲自掐死了事。
可是后来刺客宗师姜云君亲来,并带来了莘奴的一封亲笔书信,那信上据说是她写给妫姜的,辗转向妫姜打听关于王诩的生死,更是一再询问这明明会昏迷几日的蘑菇究竟会不会死人,又有什么后遗症,若是王诩余毒未消,可否请妫姜代为诊治云云……
在白圭看来,字里行间均是不能成大事的心软小女子的优柔寡断。
可是恩师看了这封书信后,却奇迹般地平息了怒火,沉思了几夜后,便又是让他们这些弟子掉下巴的诡异决定。
不单主导了魏楚两国的和谈,更是搅和了一下秦王室。
可怜这三国的国君各自鸡飞狗跳,却绝想不出,这始作俑者乃是一碗喷香的蘑菇汤……
至于那吃了瓜络的嬴驷,岂止是受苦?简直是继承王位不保啊!不过恩师这般,最终的原因是恼了嬴驷纵容亲妹当初在齐国时的搅闹吧?
不过他当然不敢点破了恩师的小肚鸡肠,连忙又道:“嬴驷因为占地,触犯了公孙鞅制定的新法,按律当刺字……若是真是脸上落了‘罪’字,嬴驷再无望秦王之位,可公孙鞅一向是重法无情,只怕是恩师托人求情也无济于事啊!”
王诩淡淡地道:“想当初那公孙鞅求拜于云梦山前,可我观此人乃是一副薄凉之相,若是让他顶着鬼谷弟子的名头行事,终将给鬼谷招来祸患,是以并没有将他收入山中。他也是怀恨在心,对于鬼谷弟子向来刻薄。
如今他实施变法初见成效,而为秦王重用,却嚣张到如此地步,要将太子并刑,可见膨胀到了何等的气焰,此人不能为我所用,终成祸害,倒不如在秦留个契头,以待之后行事……你却且转告在秦地为官的鬼谷弟子联合王庭的百官,一起上书,王子犯法不可伤其王身,请求秦王下令责罚他的夫子,代为受过……”
白圭立刻明白了恩师的意思,这样一来,既保全了嬴驷的名誉,又让商鞅的法理有了落鞭之地,看起来是两全其美。然而这样一来,嬴驷在感念鬼谷子斡旋之余,一定恨极了商鞅。只要公子嬴驷登上秦王宝座的一日,便是那商鞅跌落谷底之时!”
恩师的这一招,还真是杀人不见半滴血。可见虽然沦落为家奴,又患有腿伤,但是依旧是才思敏捷,操控手段丝毫没有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