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工和小工尿不到一个壶里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那种玩命干活的大工。
所以似他这样的泥瓦匠只能和自己婆娘打伙计,两口子上阵,换做外人肯定是不行的,亲父子、哥兄弟打伙计都可能反目成仇,唯有两口子能床头打架床尾和,总归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家。
婆娘要回来照顾生孩子的闺女,他跟着回来似乎也合情合理。
周扬说,“京城建筑行业的发展不比魔都差,我看最近街道上已经开始挖坑修补,扩建改造了。”
对方憨笑着点头,又说道,“在京城摸爬滚打三十多年,要说干出感情来那是贱骨头,干这行的没有谁是真的想干这行,累得很。
通常四五十岁身子就累坏了,胳膊手指全都变了形,到老了更是落得一身病,兴许一辈子挣的钱都不够进一次医院。所以我想着到南方去看看人家先进的建筑理念,不怕您笑话,我是想着进步的。”
说完,对方老脸一红,他也知道眼前的东家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学生,要是换做街头巷尾的泥腿子,他是万万不肯说出这样自不量力的话,平白惹人嗤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越是有能耐的人,越是对世界抱有更多的宽容。
周扬错愕不已,赞同道,“你想的不错,肯学是好事,而且肯学,到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理解对方看似不自量力的雄心壮志,就如同庄稼人又有谁真的甘心脸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
人总是不满足的、追求进步的,这不叫自不量力,相反是人之常情。
小五子帮腔道,“我对老牛是佩服的,人家愣是凭借自己的能耐学会了看工程图纸。”
周扬更加惊愕了,失声问道,“你能看懂工程图纸?”
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以对方这个年龄段的受教育程度,识文断字都有一定难度,更不要说看懂复杂晦涩,专业性极高的工程图纸。
对方搓着手指缝里的泥球儿,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能看懂,其实简单的图纸我也会画,年轻那会我学过几年木匠。”
这就不奇怪了,本身泥瓦匠对吊线打点就精通得很,若是再学上几年木匠自己又肯琢磨,就不难理解能画出图纸。
周扬试探着问道,“这么着吧,我托大叫你一声老牛,我家池塘这个小工程就全包给你了,你抽时间赶出个图纸来,这两天交给我,成不?”
老牛面露喜色,自然知道周扬话里的意思,若是自己的图纸勉强能入眼,他就要时来运转了。
不管是陈老板还是马老板都隐晦的提点过自己,错过了魔都的机会不要紧,只要把握好眼下这次,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现在看来,这趟果然是来对了。
只是工程图纸上自己还要多费费心,务必要弄的完满了。
对比自己之前参与过的工程,修个小池塘简直是小打小闹,可越是如此越不能大意,越是简单的东西越难做得出彩。
他又开始患得患失抓耳挠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