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啥?”李佳白了他一眼,语气里也有了埋怨。
他还是赖在椅子上不动。
小伙子抬头,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他好一会,憋着笑说道,“三娃子,我是你舅!”
他差点破口大骂,真是狗仗人势,占便宜占到他三娃子头上了,可忽然一激灵,就对上了李佳不解的眼神。
“妈,真是你弟?亲的?”
他好像真的闹了个天大的乌龙,羞的差点钻到地缝儿里,没脸见人了。
可让他开口叫人,还不如杀了他。
早上刮的胡子,现在已经长出黑黑一层胡子茬,更不要说他儿子都有了,要向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伙子叫舅舅?
心里能顺下这口气才怪呢!
这声舅舅让他怎么喊出口!
他非给这毛头小子留下惨痛的教训不可!
把桌子上那瓶大半年以来一直当摆设的茅台打开,咕咚咕咚倒了大半碗,“来。”
饭桌的氛围忽地一下就生动了,似乎是从酒碗墩在桌子上这一刻起。
他一口干了,呛得眼睛通红,吐舌头扇风,仍然挑衅的看着对方,就不信治不了小样的。
李佳刚要阻拦,李齐也端起酒碗一口干掉。
“继续!”他不给对方得空的机会,碗刚放下,就赶紧续上。
两个人你一碗我一碗,都没动筷子,大半瓶酒就下去了,看得大伙心惊肉跳。阿太一看这样子不行,劝着两个人都歇着点。
李佳没搞明白状况,但也知道三娃子的性子,傲着呢。要是不打算认这个饶了八百圈的舅舅,根本不屑于举起碗来拼酒,只是她也理解三娃子的纠结,用筷子抽了一下他的手背,才笑眯眯的说,“酒量见长啊,咱娘儿俩走一个。”
周扬刚想反驳,对着李佳的眼神,有点发憷,一个屁也没挤出来,家里的女人他惹不起。
“没事的,姐。”李齐憋着笑,闷头捡了几颗花生米。黄瓜蘸酱在嘴巴里嘎嘣响亮,再配上一点辣子,浑身都敞亮。
李佳捅一下四丫头说,“赶紧给你舅盛饭,愣着干嘛。”
“不用。我先跟三娃子好好喝点。”李齐抢先一步按在了碗上,他晓得不跟这个便宜外甥喝个痛快,今天这一关死活是过不去的。
李齐一口一个三娃子,周扬觉得刺耳极了,偏偏还发作不得。
一定是对方在报复之前在宿舍楼下的挤兑。
李齐吃得越香甜,周扬心里越觉得别扭,一瓶茅台干掉了,阿太和李佳横拦竖挡,死活不肯他俩再喝。
周扬的酒量,家里都是知道的,李齐的酒量,没人知道。
正因为如此,才没法喝下去。
吃完了饭,他迷迷糊糊的撩起肚皮坐在窗子底下发呆,烟头熏到手指的时候,他打了个喷嚏,天渐黑,气温降得快,李佳腰上的围裙还没解掉,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他身边,说道,“过些日子,我打算回一趟老家。”
她老家在苏南,跟周家的情况不一样,她父亲是老大,父亲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更不要说同宗同族的亲戚极多,应酬起来自然也是极麻烦的。
虽说比起周家来说,她家里算是书香门第,但前些年的情况,谁又能比谁好得了太多,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她没说过,但从插队下乡,到嫁到周家,后来读工农兵大学的时候离家并不远,但她就是没勇气回家去看看。
说起叛逆来,她不比别人强太多。
周扬不确定李佳是跟他商量还是请求,不知不觉的,竟到了长辈看子女脸色行事的地步。
“回去一趟也好!”李齐都找上门了,他知道如何也避不过这一趟,只是不晓得娘家人对他们老周家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