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讶异于他的热情。假如我要犯了自恋的毛病,定该自我感觉良好极了~
可若将心放得安静,就会觉得这堂堂相爷家的公子,怎会轻易对身份悬殊之人,这般贵客相待……
我道谢,轻举杯,学着他们的模样以袖遮面饮下。我不懂酒,但也能喝出这酒的清甜微辣,适口回香,并无刺激难受的灼痛感。
我主动敬相爷一杯:“我瞧王爷一早打定将我们屠杀干净的主意,多亏有您斡旋。”
我一饮而尽。
心中想到这里就难免憋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他了,竟然要赶尽杀绝。”
成蕴公子手指轻轻点着桌子做思考状,说道:“爹,我看他势必不肯罢休,倒不知后手是什么。”
相爷默默吃着食物,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我拿了酒壶,连连给自己续杯。
这微微上头,却不难受的感觉真好,真好啊!好到心中觉得畅快,甜甜猫来了,时间也回去了,生活也顺利了!什么愁云惨淡万里凝?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意识飘了一会,那刚刚发生的该死的事情,仍旧不自觉的在我脑子里钻啊钻,不停的回放啊回放,像一帧帧电影胶片。
可突然放映机卡了带,一件事对不上号了!
我唇边的酒杯停在了半空,我微微摇晃两靥的红云,口中碎碎念道:“不对,总共上去了八组,我和苹果是最后一组,可明明是十七个人呀!还少了一个,是谁?”
在座之人听我自言自语,皆望向我。
我突然想起,应该是在怪塔时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对对,是少了她!
我便连忙告知相爷:“还有一姑娘没进斗兽场!她排在最后一位!我在选兵器前还见过她!”
我们面面相觑,相爷摸了一把胡须眼睛露出惊色道:“是也,明明分组以外,还单出一人!但我们离去之时,并不见在场第三个活着的姑娘呀。”
苹果问我道:“你说的是总和我俩在一起的那个吧,她叫张瑞卿。难道趁乱偷偷跑了?”
相爷沉思着说道:“这……注意力都在斗兽场,特别到了双刀女子上场之时,场内更是吸尽了眼球,盛况热烈……”
相爷眼神突然凌厉:“不好,恐又是贼人一计,快下去准备马车,速速行路!”
成蕴公子一摸腰上的佩剑,即刻跑出了门。
相爷又唤来随从,吩咐一胖一瘦,脱下自己外袍与我们两个换上。
“这……”
相爷见我二人迟疑,速速催到:“事恐将变,听我安排。”
我和苹果便将这袍服往身上一套,再直接将脸直接搁在雅间门口的洗手盆里卸妆!
所幸古代的化妆品不防水,手巾一抹便掉个精光。一头珠花丢了浪费,便藏进了袖袋里。
慌慌张张抓了个男子发髻,而这时已经听到酒楼大门口外踢踢踏踏,纷纭而至的马蹄声!
“妥了吗?”门口的相爷又催。
“好啦好啦。”我边答应边确认三样东西,颈上项链?在!腕上手表?在!腰间匕首?在!
完事!
幸好我饮酒从未试过断片,即使喝到狂吐不止,也还是意识清楚。
于是我俩便湮在一群人当中,呼啦啦跟着相爷下了楼去,走向那场已开始的纷闹。
成蕴公子跟一武将已然剑拔弩张,横眉怒对,在一辆马车前较量着。
似是马车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一个要掀开车帘,一个不让。
长脸王爷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言不发,表情似在玩味眼前两个人哪个更厉害一些。
相爷喝了一句:“我儿停手!”
随即走上前去问何事争执,而王爷却是一脸假笑反问道:“敢问相爷,这辆马车是何用途?”
相爷叹了一口气,失落的道:“老夫本以为能从王爷手中,多要出几个女子来。成没想到,去了两辆,还空了一辆回来,想来该是老夫无能罢了。”
“哈哈,左相又玩笑了,我怎么听线报,这车上还有一人呢。”
一旁的披发道士走上前行礼道:“禀左相,我家王爷的意思呢,是这样。这场选秀虽已结束,但您也知道,方法有些另类特殊,该是不被市井小民所理解。这选中的二位,马上入宫侍奉,或为女官,或为娘娘,将来身份贵重,自然不会提起自己有过这等经历吧,哈哈……”
“可若是别的漏网之鱼,滥竽充数者,逃离了选拔现场。那么,今后这去处想必不明了,若是回到民间,两片嘴唇一吧唧,说了有损朝廷名声的话,可该如何?”
相爷吸了一口气,疑惑道:“道长怎么净说些老夫听不明白的?”
那道士呵呵一笑。
随即语调一转,转出了嗔怪的味道:“王爷已经答应了您,核准二女过关。您怎能,又夹带了这么一位呢?”
说罢一反手,猛然掀起了马车帘子。
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里头,果不其然,正是我所说遗漏的那个,名叫张瑞卿的。
她消瘦而又美丽,给人一种“薄命红颜”之感,像一枚临冬的柳叶,在中秋时节就已经颤颤悠悠了……
她哪里都不敢看,眼神在地上跳动着,强压住的战栗快使她坚持不住。
成蕴公子愤然道:“这队车马一直是我在营外亲自看顾!接到父亲之时,并未见过她!赶车的车夫也没发觉多了一人的重量!怎么偏偏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哈哈哈。”长脸王爷干笑几声:“我说蕴哥儿儿,说话讲究证据,现在人就在这,你们怎好抵赖?”
李成蕴用手中折叠的马鞭轻打了一下车轮,音声敞亮的说:“那许是趁我们在天芙居吃饭,她自个儿进来吧。也可能……”
他走上前去,开始逗王爷的马,双手抚摸着马脸:“也可能,是王爷您派人将她塞进马车,诋毁他人呀。”
这话来劲!
我被他连番的调皮逗乐了,使劲儿抿了抿嘴。
王爷已然愠恼,嘬着牙花子呵斥道:“黄口小儿,胡说什么!”
一时间场面僵住了,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相爷在沉沉的思考之后终于舍车保帅:“王爷,人虽在我车上,但我等刚刚又着实在楼上吃饭,并未在场。”
“既然你我皆有理由,皆有说辞,不如王爷把这落选之女带回便是,好歹您全权处置。由此,你我双方也是两处宽心,你看可好?”
王爷竟一时语塞,本以为会因此女来一场械斗,但好好的计划落了空,一时间又没别的由头挑事,便只好命人将张瑞卿从马车中拖了出来,拿绳子绑了。
勒转马头离开前,仍气势汹汹的扔下这么一句:“今晚左相的嫌疑,本王可是会一一写明,具本呈奏天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