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已经造就,恐怕无以挽回。
虽说许昭仪一定满心急切的要讨要公正,可是我亦知贵妃无辜,此刻,便绝不能再使更多人遭受不幸。
极速的思考,使我的脑中开出一片火树银花。
这样出离常理的事实摆在面前,我只觉匪夷所思。
明明只是吃了一餐大家都没事的晚膳,何以这般惨痛的结局?即使是看见剥皮的牛蛙,哭了一阵子,那也是气愤和伤心的哭泣,究竟和惊吓关系不大啊!
贵妃惊得连腰也挺不直,躲在我的身后偷偷的往床上看。
她是个大胆的人,可在生命的陨落面前,在放大的内疚面前,她噤若寒蝉至此。
她说话声音带着哭腔:“小菟,小菟,三郎真的不在了?”
我一鼓勇气拉着周贵妃便往外走:“我们先回宫。”
早已不知所措的贵妃任凭我往外拽,倒也是边走边回望:“回去真的可以吗?”
“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认。不是我们的责任,何苦有罪似得站在那里,倒落人口实。”
一路从后院淌出来,我深呼一口气。一是振作下精神,二是品品新鲜空气。真不知这熏风殿里,害的又不是伤风之症,偏偏四下里煮沸老陈醋是以为何?
回来青鸾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贵妃的乳母一问昨晚送三皇子回去的情况。
柳阿嬷本也是实心之人,被猛的一问也是一头雾水。
“这,这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抱着那孩儿往熏风殿回,一路上又气又闹,一直叫嚷的是咱们吃了奥特曼的兄弟。咝……还说啥子来着?”
柳阿嬷突然一顿:“对了,我记得临到了熏风殿大门口,他还气呼呼的说,要去找神堂里正打坐的阿娘,让他阿娘把这事告诉神仙,好惩罚我们来着!”
“我当时就直捂嘴笑啊,真的是气也不是,乐也不是。矮矮的一个小人儿,倒是主意不小。”
我蹙眉:“没别的了?一路上也没再碰见什么?”
柳阿嬷两手一摊:“这夜灯初上,走趟熟悉的夜路还能有什么新奇的。”
我点点头,告诉昨日晚膳所有在场的人,不必多想,但凡上头问话,只用实话实说便好,千万不可自讨嫌疑。
我们忙着洗白,而周贵妃却一直在旁边发呆,半晌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他说我是妒妇。”
然后伸手抹了一把清泪:“也罢了。”便没有再说什么,只往香塌上一歪,合衣睡下了。
让她安静安静吧,此时多做宽慰也是无用,我交待寝殿的宫女将她看好,不可留她独处。
望了一眼她沉静的样子,下却纱帘,我缓步退了出来。
偏偏在此时,大家正五内俱焚,门卫却来通传,乌昭容前来向贵妃娘娘晨定问安。
这青鸾宫的掌事嬷嬷前些日子告假,两个大宫女又被贵妃撵出去了,柳阿嬷等人也不是管事的……现在贵妃精神又颓,我倒一下子成了最清醒得力之人。
闲云野鹤如我,好不适应。
原本我想替贵妃回绝,称病不见。可所来之人偏偏又是乌昭容,这个诱惑实在有些大,便只应道:“快快有请。”
乌昭容今日脱去了胡服,改为一身日常的齐胸襦裙。夹衫子之外,套着件紫貂坎肩,竟穿出了一身的混搭。
她见我看着她的时髦模样,便先笑道:“凡女史可莫要见笑,京都阴寒,既没得骑马动弹,又穿不惯你们的短袄夹袄的,只得这样凑合了。”
我暗暗一笑向她问好:“乌昭容晨好,快请。”
我引她入正殿入座,而她已将随侍的数名宫女留在了殿外,只身一人入来。
她径直推掉茶水,爽利索问,是否有马奶茶一饮。
她的直接让我有些意外:“昭容,这一味还需茶房现做,您请稍等。”
我招呼宫女再上一品奶豆腐,这个素日里也是我爱吃的。于是带了笑脸说道:“今日里贵妃娘娘蒙受些误会,现下里精神倦怠,不适睡下了。倒不知乌昭容所为何事,可与下官说来,定当转告。”
乌昭容双眼一黠:“不,我不是来找贵妃的,是来找你的。”
我吃惊一笑:“来找下官?乌昭容何时认得下官的?”
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是,来找你。也很早就知道了你。我便也开门见山了。”
她从主位上下来,凑到了我的身边席位,几乎算是耳语道:“私下与你邀约,倒不如直接拜访来的合情合理。况且,我今日行的,也是嫔妃首次‘得幸’之后,向中宫及贵妃理应的参拜之礼。”
我只得点头:“是,您接着说。”
“我在入宫之前,随从们与我做了数月之久的准备。自是提前将这宫中的人与事,了解过一遍,好尽量对凡事做到心中有数。”
“年仅十四岁,便做到七品的典言小大人,我怎会不知。你的画像,其实也早就入了我们乌氏情报机构的册子。”
听到这里我不禁暗暗发笑,以古代的简笔线条画,真的能看出来,分清楚,谁是谁吗?
她见我不够相信,便接着道:“我自然有我了解你们的原因和办法,说这些其实不重要。言而总之,我想说的是,我相信你可以帮我!而我,也可以帮你!”
我将眉毛高挑:“昭容是想让下官做些什么呢?”
来上马奶茶的宫女眼力见十足,见势匆匆离去。乌昭容托杯呷了一口,感觉温度适宜,便畅饮了半杯。
待砸了砸舌,品完后味,她才正色说到:“昨夜皇上,并未真正御幸于我,只是宿在紫云阁一宿。我想请凡女史帮我找出原因。”
我宛转一叹,将眼神从她的身上拿开,洒向了门外:“昭容为什么认为下官愿意相帮呢?”
“因为……”,她将声音放的神秘且笃定。
“入宫前,凡玉菟姑娘脑中的那道迷题,我可以帮她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