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叹:“嗐,今日得见老翁翁亲力亲为,实觉温馨。”
我便就着此话往下顺:“昨日回家后,小女突然想起曾经一事来。曾有一良师,偶然被一友人讽刺,小女当时就气急了,不惜与他理论一番。”
“回忆到了此事,再联想昨日之言,只觉惭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知这位烛仙大人,是否会怪罪于我……”
老掌柜哈哈一笑:“姑娘既知惭愧,也是明事理之人,咱们哪里还能得理不饶人呢!姑娘宽心,祖师爷既已飞升成仙,自是不会对此等小事介怀于心。”
我做出惊喜的模样:“真的嘛!这太好了!”
我故意奉承道:“这祖师爷也是厉害,人中楷模!虽说只是一介制蜡烛熬灯油的平民,修为功德却远胜诸侯将相呐。”
老掌柜已经眉飞色舞,抚髯笑道:“自然。祖师爷在成仙之前,先立誓愿,誓要做满三万件善事。三万件啊,就算是一日一善,累积下来也需十年……”
“哇!!”我连声叹道。
接着,在我的一番怂恿下,老掌柜的话匣子,一点点的在向我打开。
原来,老掌柜口中的烛仙儿,原名叫荀句,生于百年前。
家里世代以制灯油这活计为生,到了荀句这辈儿,一日里突发奇想,将几样材质熬化了倒入模具里,竟然制成了最早的蜡烛。
这蜡烛的光亮胜过油灯,且使用方便,储藏方便,很快成为了宫廷王府的上用之物。
因着这般利好,荀家有了不少钱利进账。
而后,世人之间,开始流行修道修仙。祖师爷亦受时风所感,有了成仙之想法。
偶然一夜入梦,竟机缘巧合,梦见一鹤发童颜仙人授之一法,可“偷渡成仙”。虽说名为“偷渡”,但却是一种快速便捷的修法。
那时南海鲛人为祸一方。所谓鲛人,便是半人身半鱼身的怪物,又名人鱼。
而梦中得来之方法,就是以鲛人熬油为蜡。再合入其他材质,制成之后,蜡烛表面便为罕见的银色。
取至阳之火为火种,再于夜里子半,摆阵施法。
既要成仙,必要历劫。
临场心有不诚者,或三万件善事未做足者,等等原因之下,仪式必有风险。
若法事不成,定被反噬。除当场毙命外,其魂魄会直下三恶道,十次轮回不得人身。
为避最糟糕的结果,可选择一亲近灵兽,取其鲜血均匀滴洒于法阵周围,此为护法。
灵兽不论猫犬蛇虫,鸡鸭狐豹,有缘者皆可。
若渡仙成功者,此灵兽便分走三成福慧功德。若渡仙失败,除了渡仙者减寿三十载外,灵兽会替你下三恶道一世。
渡仙者也要用三世来还债于此灵兽。
至于这三世如何还债,方式不尽相同。有夫妻养一智残小儿者,有爱人倾其一生被辜负者,甚至有一渔夫偏护一条大鱼者,业因复杂,不可尽述。
而祖师爷在一切就绪之后,于城郊一小院中行渡仙之法。
时值子半,围绕祖师爷的蜡烛火焰由最初的红黄,转为蓝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而在此时,大门外竟然来了一群人在砸门!
千钧一发之际,祖师爷道心纯粹,不受外界影响。
仪式得成,绿光齐天,几乎将那夜的云彩也映成碧色。
破门而入的人们瞧见一团绿云中的祖师爷,因为害怕不敢上前。
这领头砸门的人为荀壹的舅公,因着一心想霸去荀家的财产,便诬告荀句以人油熬蜡,习练妖法。
他怂着那帮手拿农器的乡民,连夜将荀壹送到了县衙。
至于人油的来源,他们污蔑祖师爷将自己的老母害死,以尸熬油。
不孝可是十恶之罪。
再加上买通了县令,很快便判了祖师爷极刑——便是昨日陈参军所说的“猿猴戴冠”。
所谓“猿猴戴冠。”
就是先将人固定,再给头部戴上铁箍,后来越拧越紧,人的两只眼珠便会凸出眼眶。
铁勺一剜,眼球挖下,只剩两个血窟窿。最后,才会将其斩首。
可是临刑之前,祖师爷却在牢中凭空不见了!
而留的下,只有身上那身囚衣。
事至此处,便知祖师爷的渡仙仪式是为完成。
“人已飞仙而去,区区监牢怎可困住神通之体!”
老掌柜慷慨激昂的讲完故事,开始吸溜茶。
而我听后,只觉精彩纷呈,倒是对故事的真实性半信半疑。
“嗐,十年了!老朽只将这秘闻,仅仅告知了你一个外头人!没办法……突然觉得跟你这丫头投缘!”
我拿起茶壶,再与老掌柜满上:“翁翁,听您讲完故事,我觉得再没有比祖师爷爷更厉害的人了。那您说,祖师爷爷所用的偷渡密法,外间有没有人在偷学呢?”
老掌柜嗤笑道:“哼,那些都是蠢人!瞎胡乱来。”
“知道这渡仙之法真章的,只有当年祖师爷的大弟子。哈哈,也就是我们这一脉!”
然后他眸眼炽热的看着我:“姑娘,你好像很敢兴趣啊。”
我抿嘴笑道:“确实道听途说了一些,对于其中玄妙,也想一解究竟。”
老掌柜轻叹说道:“只是你我萍水相逢,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再往细里说,还需要对姑娘多加考察。毕竟此术若被奸邪者拿到要领,后患无穷啊。”
我点点头:“是啊,老翁翁所言极是。”
老掌柜道:“你若有心,常来店中坐坐。”
看来,他以为我也是削尖了脑袋,四处找成仙之法的人。奈何。我只是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