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该是这样想的吧……
“嗐,姑姑,那点情分算得了什么。人走茶凉,哪里能对别人的‘感恩之心’抱有奢望。人家或者出于回报,或作补偿,但无非也是看心情吧……哪敢当真。”
姑姑欣然笑道:“就知你心中对凡事有一丝冷静认知,姑姑才好将大人们的事告诉你一些。不过,也不要把事情定性的太清冷,背后情况,你不知的尚多。”
我笑到:“那姑姑不妨再说些。”
“好了,姑姑会择时机告诉于你。今日小花园的事,下人们如数向相爷交代了,那个水姑娘,已经派人去查她的底细了。”
我叹气:“瞧她十三四岁,有时神态纯的像夏荷露珠,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摆了我一道。何况,这什么来由嘛!我和李成蕴只是叙过几次话,不过尔尔!哪里值得她拈酸吃醋。再说,她竟然知道马球亭子的计划!”
姑姑眉眼一闪:“不过尔尔?”
我睁大眼睛:“当真,姑姑可莫多联想。”
姑姑俄倾一笑:“尔尔之间,三公子就是误以为是你给他使绊子,这才气大发了。若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出格举动。”
我……
姑姑见我深蹙着眉,接着说道:“他只大你一岁,也是少年气性不懂事礼。加上这次马球亭私自行动,两件错事下来,相爷已经严厉申饬他好几日了。太医令说,他身上的伤口,由背至大腿,无一处好肉,动弹的久了还会开裂。难不成,再打他一顿?”
我垂眸:“也不是。”
“他刻意欺侮我,但经由姑姑一说,也太过轻描淡写了……”
姑姑一手指点在我的脑袋上:“什么欺侮!两个小孩子打架罢了!他就是想办法撒撒心中的怨气,也不敢真弄疼你。”
可这。
所以现在事件的性质就变了?简化成了两个小孩打架,家长们做主劝架,以至两个人很快就要握手言和?
怒气虽消了一些,但我决定再不轻易理会他。
见我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不再纠结和李成蕴的龃龉,苏姑姑便告诉我,昨天皇后腹中绞痛了一夜。至今日早上,已面色如蜡纸,眼窝深陷,开始不断的呕吐。
把胃里吐干净了,接着吐肠里的东西。呕吐物呈泥状,且混有血丝,腥臭难掩。
太医署众医官查不出病因,只说症状像是误服了金刚石粉。便喝下菜油灌洗肠胃,但仍然只吐不泄,且又在呕吐物中,寻不到金刚石粉的影子。
按摩博士摸着皇后腹中一块块一坨坨的硬结,坚硬如石,可无论如何也疏通不得。忙到最后,还请来了钦天监前行法事驱邪治病。
皇后痛昏过去几次,又几次被痛醒。
弥留之际,遣出所有人,只剩皇上在寝殿内陪着,皇后用尽全力想说什么,可已经吐字不清。一声长长哀呼后,就一口气不来,晏驾西去了。
现下昭庆殿设上灵堂,停上三日,便可发丧于天下了。
然后姑姑郑重其事的看着我:“皇后之丧,首要之重,就是防备北境王借此由头生乱!”
“不过今次国丧,北境王妃定是要携带世子来京奔丧,这也对他形成了一种约束。在此期间,宫中宫外,关节联络,百般事务,马上要忙起来了。此时你不能分忧,还要吵闹着回乡给大人们添乱,你可知错?”
姑姑的话与气势劈头盖脸,来势汹汹,压的我不禁往被子里面躲,只露出两只眼睛。
我也不是无话可辩,只是在一些境遇和气氛下,感觉有些人有些事不容反抗。
我目光楚楚可怜,姑姑便不再嗔怪我了。
而后,我想起皇后,不禁胆寒,毕竟她的死是我直接造就的。
她去世前的凄惨模样经姑姑口述想必只是潦草带过。其死相定然是极其难看,要知道穿肠烂肚,五官扭曲,她的鬼魂儿莫不成也这般模样吧……
我拽起姑姑的手腕:“姑姑,我有点怕,怕她晚上来找我。”
“那姑姑今夜便陪你宿在一处。”她把我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别自己吓唬自己,政治之争,有时无关对错。但有纷争,就一定有人折陨,平常心看待吧。”
我点点头。
她给我掖好被子,轻轻拍着我:“你先睡,姑姑在一旁书桌写封信。”
我乖乖嗯了一声。
眼皮沉沉,随着她轻拍的节奏,我闭上了眼睛,好像回到了遥远的襁褓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