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无有尽头,以同样的姿态翻滚着,黯月黑水,照明的船灯成了一盏孤灯。
走出的路远了,我才意识到,曾经的他们,我是不是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
苹果,萧娘娘,周贵妃,冬休,林燕子……还有……姑姑,我真的不爱她了吗?
我不知道。
我的裙摆和长衫被江风吹的飘摇而起,此刻,我觉得自己像只风筝。牵着我的那个人是阿爹,他使我的前方变得没有那么未知。
这时开船的人走出来一个,看看天,看看浪,叹口气说:“马上就到巫婆岭了,阴雨天遇黑水,只怕又有麻烦事咯。”
我睁大眼睛:“巫婆岭?”
船家说:“是啊!黑浪一起,不好的预兆啊。”
我怔住了……
几乎话音还在耳边回访,江下游就顶头驶来了十几艘小船,直将我们的大船在他们的港口逼停靠岸。
这波“水匪”不管男女,各个头戴黑头巾,真真像极了巫婆。他们操着听不大懂的方言,将整艘船的人赶上了岸。
薛莫皟拽着我的衣袖,一直把我往身后藏。
夜正黑着,他们打着的灯笼随风摇摆,明灭闪烁着。光照熹微,四下都看不清楚,我们只是按照指引往前挪着步子。
船家一直在一旁喊到:“没得事啊!没得事!不是打劫,更不要咱们性命!等一下和山民们配合就是了!”
如是一遍遍的安抚人心,才使得一众没有刀兵相见。
算是一直沿着江岸,未走太远,便见一处山洞,洞中篝火明亮!
带头的“巫婆”往里一指,命令我们进去。同行探头往山洞观瞧,只见里头布置平常,光亮平常,这才稀稀落落的往里进入。
然后只在书里看过的一幕出现了……
洞中有个巨大的石案,案上散落着一滩饺子馅。饺子馅的旁边是一副完整的人骨架,骨架血迹斑驳,还沾着没有剃干净的碎肉。
这是,天葬?
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巫婆过来了,许是看我人瘦小好欺负,先朝我走来。手中端着一个黑瓷碟,碟中是两个血忽淋剌的眼睛珠。
我的胃已经在翻江倒海。
她对我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我也没听懂。
船家翻译道:“他们族中有声望的长老会在去世后,被这样的方法处置肉身。老鹰雨天不来时,就会挑选异族的人吃下。特别是两只眼睛,最为看中。他们认为给最年幼的吃,会擦亮双眼,去选择一条最好的投胎之路。姑娘,你就忍忍吧。”
我捂着嘴,晚上吃的东西已经到嗓子眼了。
薛莫皟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没事。
随即他嗤之以鼻的说道:“也是,已经雷雨两三日了,老鹰是该躲了起来。不妨,我给你们召唤来几只!”
“啊?”
我满满惊讶。
只见他从腰间取出一截儿小木笛,放在唇边轻巧一吹,悠扬深邃的笛声随即穿透大家的耳鼓,往更高更远的地方渗去……
一曲未完,几只硕大的老鹰扑腾着翅膀冒雨前来,于洞中盘旋几圈后,似乎明白召唤者的意思,降落在洞穴正中的石案上,开始啄食那一滩碎肉!
更多的老鹰来了!而且各个英武非凡,像是鹰群中的领头佼佼者。
巫婆们一个个大喜过望,围着石案和老鹰一圈圈跪下。双掌合拢,口中默念起他们的助生辞来!
船家抹了一把汗,长吁出一口气来,对薛莫皟行了个叉手礼道:“总算没事了!”
在场所有人亦深怀感激,对薛莫皟谢了又谢。
而后,巫婆的领头人对船家笑说了几句,便叫我们离开了。
一场原本大动干戈也怕是不能解决的难事,竟然被薛莫皟化险为夷了。
我第一次在他身边雀跃起来,“你太棒了吧!怎么做到的?”
那船家凑过来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兰羌人?只有兰羌数个大姓氏族,才懂得和鹰交流啊!”
薛莫皟又是神色懵懂:“非也。只是一场大病后,莫名其妙就懂了这些。”他嘿嘿一笑:“我也觉得奇怪!”
我樱口圆张:“哇!怎么你病了就得了异能,我就没有?!”
他一歪头:“谁说的?你得了尖尖不是。”
“咝……对哦,原来鬼门关走一遭,人就会在某种程度脱胎换骨啊!”
他又拽起我的袖子:“快回吧,傻兔子。”
我心中一抖,“傻兔子”,念奕安也这样叫过我。
……
回到船上,这一夜,思念起了念奕安,泪又沁湿了枕头。
但萦于心的愁绪总会在第二天暂时退散,牌局又起,继续一天的哄闹。
如是忘却时间又过三四日,随着一天又一天空气湿度的变化,我知道,已入蜀地。
客船又在一个清晨,停靠在了益州以西的天水渡,至此,船行结束。
老翁铭感薛莫皟赠了他一些盘缠,偷偷将自己于京中的地址留于他。并且夸下海口,若在京中有失窃之物,托他定能寻回。
此时,尖尖的个头,布兜已经只能装下半个它了。
歇息如此之久的小棕马一踏上岸就昂首嘶鸣!
精神焕发中驮起我们。马鞭一响,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