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婆在她那间摆设满当的小屋里翻弄东西,我隔着窗子甜声唤她:“元婆婆。”
她一转头,满脸是笑,高兴的过来开门:“哎哟哟,怎么是我的小菟儿啊,你怎么来啦!”
我抱着她:“我来看看婆婆呀。”
她抓着我的手上下瞧着,眼神喜悦:“咝……这几个月没见,长高了!快进来,快进来。”
热乎了半晌,我把画好的辣椒图给元婆看:“婆婆,见没见过这种东西,尖尖的,弯弯的,有红有绿,大小不一。”
她端看着图,讶异说道:“这……这不是吐蕃人的一味毒药吗?名叫「唐辛子」。”
“啊?婆婆可是见过?”
“前两年去过一趟吐蕃边境,见过此物。当地人说,此物粘上皮肤便痛辣不已,因此认定它乃是一味毒药,服下之后,定使五脏六腑灼伤耗损。”
我笑道:“不会不会,就看如何用它了。婆婆可能帮我搞到一些?”
元婆蹙眉:“你要它做什么?”
我摇晃着她:“唉呀婆婆,它不是毒药,西洋那边管它叫「番椒」,是可以入菜的!这东西竟然吐蕃有生,当地人不识货罢了!”
结果哼唧了半天,元婆也不应允,只说我这个脑袋在打歪主意。
初战受挫,我不得不转换战术。
想到如今自己阿爹倒是跟吐蕃“打成一片”,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何不拜托自己爹爹为我打听一番呢?!
于是,我便手书三千字,图文并用,将番椒介绍了个完完全全,将自己想要购置番椒的意图说了个明明白白。算是写了一个可行性报告给他。
数层信封妥善装好,封上火漆,打上加急,以公文的形制递了出去。
薛莫皟已经在东市西市两头跑了,想找到一间价钱位置都合适的门面铺子,也不是易事。
尽管东奔西走,但心中充实有力。
忙碌使人得以释放,除了勤恳上值,其余时间便一头扎进生意的筹谋里去。
这一晚带着满身臭汗回来月池院,进来就闻见苦涩的药味。
我喊玫姨:“姨姨,我回来了,我想洗澡。”
喊了两遍,人才从西厢过来。她黑着脸说:“你姐姐撞墙了……”
我一挑眉尾:“哦?撞死了?”
玫姨一抿嘴,生气道:“怎么说话呢?!”
我提了提额头:“如今丑事败露,羞愤自尽嘛。”
玫姨一叹气,告诉我事情的始末。
宫正司审了芸豆,姑姑审了阿秋。审出的结果是:在我心疾病发昏迷,游走鬼门关的那两日,阿秋不忍见姑姑伤悲,便带着芸豆前去钦天监求签问卜。
因而,得遇一个小道士。
那小道士一通游说,将一铜盒赠予阿秋。简而言之,小道声称银鱼钩是为法器一件,可使品行不端之人从此改过自新。并非我们在孤女岭村所听之「剥魂勾」取魂一说。
待将它刺入人大椎穴七七四十九日,再以银镊取出,如此这般,附着于脑髓中的邪祟便被清除干净,自此人儿通透,明理向善,孝顺父母。
我听到此处捶着桌子笑,打着滚儿笑,手舞足蹈着笑!!
“啊哈哈哈,完了完了,吃猪脑也补不了阿秋的脑子了!”
玫姨一掀我的上衣,给我捏着脊,手上加了点劲儿:“你姐姐这是关心则乱,她就是太在乎大人了,今个儿边哭边说,自从来了个不省心的妹妹,不忍见姑姑时常因你操劳伤神。”
我假装呕吐:“哕……”
玫姨继续说道:“大人发了狠话审她,她坚称对你没有杀心,不惜以死自证。”
我嗤之以鼻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她的脱罪之计罢了。”
玫姨提高了一个调门:“额头都撞烂个窟窿,血剌剌流,绑头的布条洇湿了一把,这哪里还是演戏!菟儿啊,你姐姐是做了糊涂事,可她的动机到底不坏,就是念着能叫你乖顺听话,改改毛病。”
我腾地坐起身:“玫姨,她把自己当做谁了?她是站在什么偏颇狭隘的角度来判定别人品行不端?就因为她足够蠢钝,眼光粗浅,水平太低,所以看了一星半点自己不能理解的表面现象,就不知所谓的论断别人吗?!”
“再者就事论事,是她刺的我,不是我刺的她。如今受害者反而品行不端了,是何道理。”
吐泡泡似得说完,趿拉着鞋进了睡房,“我要洗澡。”
“等着等着,你这小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