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替她脱下濡湿的外衣:“你身边跟着十几个嬷嬷宫女,上清宫外又有重兵把守,你怎么下来的?”
她接过侍卫递来的杯子,吸溜着热茶,抽着不通气的鼻子说:“姐姐都见过我挖狗洞了,我这每到了一处老是下意识的找狗洞。就在后院里找到了一个,窄的很,差点把我卡住!爬出来后从山的一侧往下溜了一阵,再回到山阶上才下来的。嬷嬷她们以为我睡了,只剩两个值夜的,我就偷溜了。”
“你太大胆了吧!滑下山坡怎么办?”我把声音放低了些:“还有,你下来做什么?!”
“山上要出大事了,我想报告给奶奶,结果奶奶服了药睡着怎么都不醒!试着跟金侍中说,说了没几句她就不理我了……”
我赶紧问道:“什么大事?”
她四周看看,先问我:“舅舅呢,舅舅去哪儿了?”
“他因事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中没底,扑通扑通担心起他来。
大公主附耳说道:“好,那我先告诉姐姐。刘刺史居然得了翁翁的示下,要割一大块地出来,以洛阳为始,东到渤海边上的青州,北到代州……地名儿太多,别的记不得了!璇儿不懂这些争地盘的事,可他们竟然说要以我和两个弟弟为质,以此要挟阿耶。翁翁为什么要这样?”
我看着公主满眼的不解:“这些你是怎么听来的?”
“舅舅把姐姐捉走以后,我在原地站了好久才突然悟出来是怎么回事。而后就对这上清宫的郭道长起了疑,想去丹炉房请示翁翁。”
“那丹炉房好难找啊,我溜着墙根尾随了一个道童,曲曲绕绕的才寻见。然后躲在了丹炉房外间的一个大花瓶后,就听见翁翁和刘刺史在聊什么一方统辖……总结起来,就是方才我告诉姐姐的了。”
我真的是满满疑问,这太上皇放着一朝不理,偏偏来做道士。如今还和别人筹谋来分裂自己亲儿子的江山基业,是何道理啊?
我眼眸一转,除非……这个太上皇是假的!
我随即问道:“公主,你有没有觉得皇翁翁有点不对劲?”
最起码对于我来说,我和我爹长的颇像,再论他和我爹的熟悉程度,居然认不出我来。
公主眨眨眼睛:“我只见过翁翁两回……今夜山顶上风太大,说好的带我们观星也没了音讯。我总觉得翁翁过于冷淡了……”
“你和皇翁翁之间的小秘密方便告诉姐姐吗?”
她垂下脑袋,默默将鞋子脱掉,捂着自己的凉脚丫。
我笑道:“没关系,自己的小秘密不愿说多正常了。快去篝火处把小脚烤暖,咱们抓紧时间睡一觉。”
她点点头,顺便拿了自己的湿鞋子也放在火堆旁烤着,然后坐在小胡凳上,对着火苗抖抖脚趾,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能安睡一会儿仿佛成了难得的恩赐。
当被叫醒的时候,天光已发蓝。
“薛莫皟,你回来了啊!”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注视着他。
一夜的惊险对于我来说只是睡一觉的事,而对于他来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身临其境,焉能体会。
可好似他浑不在意,笑的极暖:“早回来啦,已经睡了一觉咯,快套上这民女的衣裳,送你和公主出城。”
我接过一身粗棉布衫裙,套在宫女制服外头。
大公主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舅舅,舅舅,你昨夜干什么去了?”
薛莫皟认真的对我俩说道:“昨夜的行事还算顺利,潜入敌营拿了一道校尉的令牌并几套守军铠甲,现在你们就扮做亲属,送你们出城,等下切记不要害怕,以免露出马脚来!”
大公主点点头:“好好,这个简单,充大象我经常玩的!”
薛莫皟胡撸了一把她的脑袋:“你啊!自己偷跑下来反倒把我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真是个鬼灵精~”
我整理着衣装,瞧了瞧帐篷内外:“黄将军呢?”
“我二人商议妥当,两头行动。黄将军带着人于一个时辰前上山了。”
“连带着将军才一并二十五人,可能成事?”
“跟去山上的那百十个御前守卫皆是京中高门大户的子弟,想必刘鳄奴不会轻易对他们下手。北衙有专属的信号声,不同的鸟叫代表不同的意思,待将军他们攀到山顶,会用此法联络。待信号一出,守卫们便知事有危急了!”
我点头,但无论如何,此时的老君山顶,都是险之又险。
小獾儿揺了揺受伤的臂膀,咬了咬牙:“薛大人,要不我留下吧,今日里只怕拿不动刀剑,跟着走尽是累赘啊!”
薛莫皟正色道:“都听指挥,速度快点,这里走到洛阳城门,尚需一个多时辰呢!”
听见一声呵斥,我们纷纷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棉被抱到外头的露天马车上。
咳,天雪虽小,仍旧簌簌,一夜之间香车不在,成了逃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