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上行接骨术的大事在宫里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南地白毛疫病逐步削减,防疫局的差使也略轻闲下来。
突厥世子来京表面上为了亲自采购丝绸绢布,而巫医的首要任务就是为皇上医病。按他所言,皇上体内“软骨白膜”有损,所以当行“接骨术”。
完毕之后,这一行人就要回云中城了。
突厥分为西、东两部,可汗的一群儿子各有封地。世子阿史那贺的封地硕大一块,可他就喜在我前周朝的边界之外云中城呆着。
我悄悄问过大铁牛舅舅:“以前可是他做主掳走的您?”
舅舅只说,身为农场的奴隶,哪里有见到世子的机会。
掖庭宫有一存冰之处,接骨术便被安排在这里。
外朝休朝二十日,由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大员主持朝政。而内里在皇后的把持下,一众内命妇向来只有安守度日的份。
淑妃和陈修媛暗中存心要对付皇后,然现如今的情势,则是无一人敢妄动。
接骨术在冰库行了整整一个白日,皇后就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一个白日。回来后又处理后宫诸事,直到五更才歇下。
但天一擦亮,便又起身往掖庭去了。
这般日夜熬油,十日如此。但皇后也只是偶有疲倦,大多数时间仍旧是精神满满。
我不禁佩服阿娘的精气神儿与体力,若换做我,走到路上都能一头栽地上去。
且在这千头万绪里,并没有妨碍她和阿秋不时谈话,进行系统化的开解引导。
而对于我的窗课,回回的检查并没有落下。也许为了表态度和彰显对阿秋的宠爱,就当着阿秋的面,以我写课业不用心的由头,痛斥了我两回。
骂到眼圈红了才作罢,责令我回房补写,写不好不许睡觉。
于是我就每天浸泡在纸山墨海里,写到极累了抬眼看看天儿,觉得日子变得了无生趣。
想找个人说说话了,我起的大早把一天的任务早早完成,来到了乌昭容的紫云阁。
进来后一股脑窝进软塌,叹气连连。
同样孤单的她见我来是喜悦的,备下她们乌氏特有的点心招待我。又瞧了瞧我的模样笑问:“公主怎么忧心忡忡的?”
我有气无力:“不是忧心,只不过感觉活得没意思。”
“都说公主之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切供求应有尽有,何出此言呀?”
我一伸右手:“看见了没,拇指和中指上全是厚厚的笔茧,你就知道我有没有乐趣了……”
乌昭容笑了:“得,看来我是比公主自由的。”但她的口气很快一转悲凉:“自由的像个游魂,许多傍晚都在临照殿旁边转悠,就想远远看四郎一眼,哪怕听一听他的动静。”
我坐了起来,怜心她的酸楚。
她搅着茶匙,继续说道:“可是真听见了动静,往往就是在哭。他哭一声,我的心里揪一下,猜着他是不是受委屈了,饿肚子了。”
她点了点眼角:“罢了,不说这些伤怀之语了。想来陈修媛也是待他不错的。”
我小声:“昭容,你们乌氏只不过是西北一处小国,缘何圣人对你如此防备?”
乌昭容答:“虽说是小国,但是刚好位于朝廷通西域诸国的商贸之路上,也是定下了互荣之契的。人与人相交,还时常觉得自己比对方付出的多,这国与国之间亦如是。嫌隙是难免的。何况圣人也亲口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嗐,哪管曾经是什么雄鹰烈马,但凡落在这深宫里,往往就是做怨妇的份儿。”
她摇了摇头:“现如今我的模样,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我思维开阔道:“若不然,你跟圣人和离吧!这可是圣人自己主张的利女政策,只不过当时借我之手颁布的而已。”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能行得通吗?”
我嘬了嘬牙齿:“嗐,这就随口一扯。你若当真有离去之心,倒是可以盘算个具体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