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中痛苦,全身的肌肉会随之感到刺痛,如在高烧之中。
而若再深入一个层面,人已经不痛了,而是麻木。全身的麻木。这就像是我所说的“冬眠”。
我身上落着巴掌,耳边是一声一声的焦急——“哭呀,给点反应呀”。掐人中的手好似要把我的门牙按掉,我模糊的感知这一切,然而给不出任何反应。
再到后来有细针钻进了我的身体,我能感受到的仍旧只是触感,什么酸痛一概不见,唯有麻痹。
女医轻声一句:“无碍,脉息未断,只是低沉无力。”
阿娘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可会继续恶化?”
“此时还难说,就看公主的意志了。”
一辗转做了个梦。我的梦境向来清晰,而这一次的梦境却混沌不堪。
眨眼的功夫,意识又有了,继续听见床边人的说话,又是娘亲的焦灼之言:“药格罗大夫,明日一早你就要启程回突厥,现下若不是事出紧急,本宫是万万不会耽搁你收拾行装……”
那突厥巫医声音干瘪:“娘娘说哪里的话,公主有恙,为臣属的自当全力以赴。”
“大夫先请吧。”
接着一双粗糙的手拨了拨我的上眼皮,盯了半晌后又看了看我的舌苔,在我的脖颈几处断了断脉。
“哈哈,公主醒着呢,她只是说不出话。属下说过,只要半生鸟在她身边,可保无虞。”
一旁的人瞬间就冒出了喜色,那波浪可以感知得到。
“大夫,可这说不出话来,也是个大问题啊。”
接着传来药匣翻动的声音,我的额面几处被点上了透心凉的药水。
而后巫医说道:“最迟明早即好。但有一样需注意,此药有负面之效,公主今夜,可能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挂一串铜铃在寝殿门口吧,可辟邪化煞。”
……
事情巧就巧在这里,我不知算不算一种心理暗示,夜半鸡啼,灯烛昏黄之际,我睁开了眼。
心中的莫大痛苦仿佛被摘了去,我的双眸如被天水擦洗过,看东西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折起身坐在床头,与我共眠的巧嬷嬷正在酣睡,外间玫姨的鼾声像是轻轻吹过纸筒,发出闷闷的声响。
我的“多宝柜”突然就开了条缝,那件好不容易保下的蜡染衫子莫名其妙的从缝隙中掉在了地上。
我脚下无声的走过去将衣服捡起,披在了身上,这时候,铜铃轻轻响了。
我像是对着人一般,对着那铜铃嘘的一声,铃儿就没动静了。
我吁出一口气,真是的,差一点吵醒满地偷懒打瞌睡的宫女。
我只穿着袜子,缓步走到了院中,看见芙蓉池旁的白玉吐水兽突然活了!起初吓了我一跳,但它扑棱扑棱摇着头,将毛发理顺的样子十足憨态可掬,走到了我面前说道:“凡玉菟,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眼前泛光,竟然也不觉得害怕,一步就跨到了吐水兽身上,抓紧了它的鬃毛。
吐水兽说了一句坐好了,就四蹄儿一迈,冲上了厚厚的院墙,我嗷的一声惊呼,但是并没有撞在墙上,而是穿墙而过,在这层层叠叠的后宫中浑若无物的飞奔了起来。
我惊声连连,吐水兽也越跑越快,身边的一切都化为了白影,眼前只有要奔向的远方!
吐水兽似乎十步一街,再到后来的一跃一城,须臾之间,横行万里!天光亮了,阳光若是新雨之后,分明可见的光束打落下来,一束束围满周身。七彩跃动的世界不冷不燥,温和如斯,我们奔跑在了旷野之上,鲜绿的草色前头是一片浅紫色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