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来的时候,我的指甲缝里藏着血,胳膊上的几条血痕像是刚刚受过酷刑,明剌喇的绽放着。
我侧躺在床上,手脚还被嬷嬷们攥着,当痒到了极限,就突然不痒了。奇怪。
可总算舒坦了一些,像是刚刚过了个小山坡。痒藏回了毛孔里,疼痛又登场。
“小宝儿。”
皇后怜声一句,掀开我的衣服看看,口中叹着,天,全是疙瘩。
她摸着我的头:“娘来了啊。”
我张张嘴,娘。
医女们开始对我检查,太医在室外候着。先给我上了一身消痒的药膏。
然后用针刺了脚趾放血,我抬抬头,看见她们竟然拿个小碗在接,不由得呀了一声。
皇后坐过来抱着我的上身,连忙用手捂着我的眼,“不看啊,春来许多人都出疹子,过会儿就好。”
我故作委屈的点头,又嗅到了她身上久违的花香,浓郁入脑髓。
无精打采,接下来的半日我就一直窝在她的怀里。不可能睡着,她也不叫我睡,点着我的鼻尖:“不许睡,不许睡,之前睡了那么久,娘想看你醒着。”
她的手一会儿摸摸我头顶的两只角,一会儿摸摸脸,捋捋眼皮睫毛,捋捋手指头。
厨房在煎药,室内还置了熏炉,药味铺天盖地。
皇后的笑意几乎打在我的脸上,她对玫姨说:“这会子真可爱,随便摆弄的。嗯~,还是我菟儿最好看,葡萄眼樱桃口,怎么都看不够。”
玫姨说,娘看孩子心头肉,您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了,得有多想啊。
想,我天天都琢磨着怎么叫她忘了过去不高兴的事。这回倒好,她自个知道想我了。叫宫女们进来吧,抱着菟儿回宫去。
听到这我闪起了眼睛:“阿娘,不回,您也别回。”
“可后宫还有事要处理呀,娘不在,那些女人们不一定翻出什么花呢。”
“回去了,我又会惹娘生气。”
说话我坐起来,从一个准备好的罐子里取出茶叶,亲手泡了两杯茶,“娘和玫姨试试,这种茶叶不用烹不用煮,简单一泡就别有滋味。”
她们笑着接过试了。
传个膳的功夫,两人哈欠两天,然后往我的床上一靠睡过去了。
嬷嬷们见此状眼中惊恐的望着我,我轻描淡写的说:“怕什么,娘和玫姨累了,让她们多睡一会儿。”
天已黄昏,余晖斜下,院中的花树背着落日,一花一叶成了黑影儿。
太医们先被打发走了,皇后的仪仗队全部窝在下房跨院。
随来的禁军有点难对付,但也没大碍,总之皇后睡着,至少会睡到后天早上,就算有人把她抬走也不济事,昏睡的人理不了事,也主持不了大局。
我嘴角抿着复杂的笑,眼睛不自觉地瞥着天,望着院墙外南衙八卫的檐角。
外头闹起来的时候,夜灯已通明,亥时的鼓不紧不慢的敲响,仿佛一顶大锤要把人骨敲碎。
这一夜,外头喧嚣不止,一队一队的禁卫源源而出,人的脚步通通,马的蹄铁哒哒,号令声震天。无数的火把如同上元节的灯海,把京城映的通明,把公主府映的通明。
随着外头反常的纷乱气息,诸人也如惊蛰后的小虫嘈杂起来。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来请示皇后的女官被我挡回去了两次,第三次是大铁牛舅舅带着一批人马硬闯了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怒吼:“皇后呢!”
“春困,睡着了。”
他吃了一大惊冲到寝殿探了探皇后的鼻息,长出口气恶狠狠指了指我,抱起皇后走了。
我瞧着乌泱泱的人冲进公主府,再冲出公主府,心中波涛起伏而面上冷漠。我扯开了自己的发髻任一头长发散下,踢飞了鞋子,光着脚接着在庭中转。
一圈,一圈。
嬷嬷、宫女、内侍,各个吓的脸色惨白,看着我的模样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