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的男子,那冷峻阴沉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浮现,还有那凌厉谴责的话语,亦仿佛还在自己耳边不停回荡,纵使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笙箫也已经努力让自己从难过的情绪中抽离,但只要一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又有薄薄的雾气无法抑制地在眼底氤氲开来。
曾虹飞瞧见了她这凄楚的模样,轻蹙的眉头又狠狠皱起来,她恨不得冲到狄蔚然面前,把他这个口出恶言的男人狠狠训一顿。
然而想一想洛佳佳如今的情形,虹飞又能理解狄蔚然当时的心情了,洛佳佳昏迷这一年多,这个年轻男子已经默默承受了太多太多,再加上之前在碗碗香餐厅里,她亲眼目睹了笙箫与狄蔚然等人意外相逢,几个人之间那压抑紧绷的情形,她依稀能够感受到狄蔚然对笙箫的在乎,或许正是因为他依旧很在乎,所以在同样很在乎笙箫但如今却昏迷不醒的妻子的病房外看见笙箫才会这么愤怒,只怕狄蔚然这样冷言厉语斥责笙箫,还不只是为了给心爱的妻子鸣不平。
想到这里,虹飞又在心底无奈叹息了声。
耳边继续响着笙箫的嗓音,那语气听起来既委屈又无辜,“……虹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跟佳佳断绝联系,可我实在没办法面对萧腾,佳佳跟萧腾很熟,还有狄蔚然和老高,不管是他们当中哪一个,我只要跟其中任何一个人有联系,萧腾肯定就能通过他们找上我,我实在不想再跟他有任何……”
没人知道,笙箫心里有多么委屈。
当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D市找萧腾告白,却亲眼目睹了萧腾和好朋友立夏抱在一起,笙箫落寞不已,强撑着完成毕业答辩,没想到会愕然得知了父亲病危住院的消息,一时慌乱之下,她根本来不及跟任何人解释,随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旅行背包,然后就一路匆匆地奔向火车站买票,因为太过匆忙慌张,路上连连摔了几跤,她顾不上处理擦伤血肉模糊的膝盖,直奔位于市郊的火车站。
从母校S大到江城人民医院五个多小时,吗是笙箫这辈子最绝望的旅程,没人知道她一路因为匆忙慌张摔了多少跤,也没人知道她一路上心情有多么焦灼难熬,而且那天在江城,她下了动车之后没多久就在火车站不远处的路边遭遇了抢劫,被抢了随身背的小包,她下意识去追,结果没注意看路周边环境,不小心和一个骑着自行车飞速而过的年轻女孩撞在了一起,在宜城就摔伤的腿,再一次受了严重的伤。
剧烈的痛苦和绝望让笙箫没忍住,眼泪一直哗哗哗地往外流,旁边的路人好心把她和撞了她的人都扶起来,不小心撞到她的年轻姑娘,看见她突然泪眼汪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地问她有没有怎么样,主动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那时候笙箫想到病重的父亲,想到自己这一路受的伤,一时忍不住悲从中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形象地潸然泪下。
她的证件,钱包,银行卡,还有手机等,各种重要物品,都在她随身带的那个包里,包不幸被人抢走了,她身无分文,也无法联系到任何人,还是那个撞了她的姑娘,出于歉意帮她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到她想去的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她还是顾不上自己,无视护士要带自己去处理伤口的要求,找到父亲所在的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全然不是笙箫记忆中微胖的样子,饱受病痛折磨的他,瘦骨嶙峋,气息奄奄,口鼻处插着管子,一只手扎了针,那虚弱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路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汹涌而来,她只看了父亲几眼就受不了,直接跑到病房外的过道上,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似的靠着墙,压抑哽咽地失声痛哭。
笙箫的心神,全部被病弱的父亲占据,无力再想那些风花雪月你情我爱的事,生命里似乎并不曾出现过那样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叫萧腾,另一个叫袁立夏。包和手机被抢的事,她也顾不上了,直到她哥哥崇光一声斥责,问她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