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看守家门的喽啰,得知乃李君羡送来的汤药费,洪老九昨夜的困倦煞时一扫而空:“大户人家,出手就是阔绰啊!”
宣义坊中除了洪老九,一众喽啰平生也未见过这般多的铜钱,各自手抓一把,捧在怀里,做起了春秋大梦。
有垂涎三尺,想着去平康坊过一夜,了结处男之身;也有那嘴馋者,想去东市一品远近闻名富平石冻春;更有甚者,想就此罢手,置一间宅院,追寻安稳的柴米油盐日子。
当然,也有富有远见者,提议洪老九,不如以宣义坊为营盘,也学昌明坊一般,做起黑市生意,免得一众弟兄每日上顿不接下顿。
一篮铜钱好似一滴圣洁之水,跌入了腐臭泥潭之中,竟然荡起了阵阵涟漪。
可惜,劣根难除,揣摩了半刻,洪老九最终还是决议,先以这篮铜钱翻本再说。
有了本钱,洪老九也嚣张许多,那夜的赌桌上否极泰来,大杀四方,赚的盆满钵满。好运似乎也开始降临在他头上,一连三日,竟是没输一文钱,这是他自出了梁州,从未有过的爽感。
而一众跟屁喽啰不仅过足了瘾,还给宣义坊长了脸,又吸纳了几个飘无居所的流痞,一群人勾肩搭背,溜在街上,连遇到巡城金吾卫都不再躲避,心中的风光无可言喻。
趁着好运降临,势头正盛,洪老九干脆住在了开运赌坊,还招了两个狎妓作陪,左拥右抱,羡煞旁人。一夜之间,洪老九之名已被众赌徒重新唤回洪九郎,仿佛又回到了在梁州的日子。
鸿运当头,无人敢做洪九郎对手,而此时他账下已有数千贯,心中不免膨胀,要与开运赌坊对庄。
对庄之事不胫而走,疯传于城南一众流痞耳中,甚至连好赌的权贵也吸引而去。此等为赌坊免费打广告之事,赌坊老板高兴还来不急,前半夜,便让赌徒口中呼唤的洪九郎赚了个盆满钵满,刚过子时,便以输的太多,换上赌坊豢养多年的博手。
流痞中不乏有吃过这位博手的亏,好心劝洪九郎就此收手,即使不能在身居长安,带着一众弟兄另寻他处,也能凭赢来的钱混个风生水起。
有人相劝就有人怂恿,赌坊老板敢让洪九郎赢,也是吃定了赌徒心理,洪九郎自是不负所望,与那博手对席而坐,拉开了战事。
起初还能胜几盘,到后来输急眼了,随口问了一句账上还有几多?得知还有百余贯,便想破釜沉舟与那博手对庄最后一局,不想还真赢了,一时间赌坊内群起躁动,洪九郎又重拾信心,一直酣战到天明。
待到多日不见的朝阳洒进赌坊,洪九郎眼中腥红的血丝,与赌坊内的死气沉沉,已然道明了结果。
洪九郎不甘心还想赊欠再战,赌坊对他家底一清二楚,一众流痞早看清了形势,便赏了他两文铜钱,出门左转,去吃碗汤饼,赶紧回宣义坊睡觉。
众人多日未归,宣义坊老巢被几个蟊贼占了窝,气得洪九郎火冒三丈,将蟊贼绑在殿柱上连抽带打,还不解气,喽啰怕闹出人命,背后一棒将其打昏。
这时,有喽啰才发现昔日在殿檐下朝夕相处的十几个乞丐不见了踪影,追问蟊贼,得知三日前被一达官贵人府上的奴仆尽数带走,他们几人才在此安居扎窝。
闻言,有喽啰想起六日前,那玄武门戍卫李君羡在殿檐下好似说过不再让乞丐饱受风霜饥苦。不禁感慨,若是当日听了良言,去应招个门客,总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可惜,在赌坊玩闹之际,听闻那崇贤坊已经收了好几个登门拜访的门客,再厚颜无耻前去乞求,怕是要被人羞辱一番,还不如先在老巢解了数日来的乏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