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身处劣势,马从义却没有放弃的意思,而他也明白,此刻只要身后一众响马有一人被李君羡的花言巧语说动,脱离了队伍,便是一人带走十人,十个刮走百人,转瞬即溃。
要命的是,他马从义连盘陀山的头领还都不是,香也没插过,土也没拜过,只是一个流落天涯,意欲立下投名状,于盘陀山挤身一席之地的盗贼,甚者,盘陀山也以名存实亡了。
这也正是李君羡纳闷的地方,按说马从义离开从长安流落至此,也就半载不到,何以豁出命,不惜拉上数千人陪葬,也要救出那二头领,这二头领究竟有何等魅力,值得一个人如此付出?
而且,经响马喽啰口中传言,那二头领似乎和自己很熟,甚至还交过手。记忆中自己认识的道门中人好像就只有李淳风、袁天罡了,这二人其中一人要是盘陀山真正的响马头子,那可就是大新闻了,能上大唐TV的那种。
绵绵细雨好似伤口流淌的血液,一点一滴抽离双方的耐心,西南山丘上的宣义坊都卫中,大多都与马从义相熟,碍于局势对立,才没去向前任领主打个招呼,一旦拉开战事,能不能下得去手,谁心里也没底。
僵持了一个多时辰,在场众人早已浇透了,很快便有人站立不稳,正是当日那金眼豹从葫芦岭引来助力的盗贼。
当时盘陀山上起火后,金眼豹率一众喽啰铺开阵势,搜寻宣义坊都卫踪迹,为埋伏在附近山坳的王复生,以霹雳弹震慑当场。慌乱中,金眼豹为王复生斩杀,随后寇县尉引未能爬上峭壁的洛阳府军赶去支援,生擒了众喽啰,一同押赴硖石关。
今日是盘陀山与李君羡的恩怨,这近百人可不想参与其中,因此丧命。约定过后,蠢蠢欲动数次,终是趁着双方疲累不堪,渐渐滑出了报团取暖的响马阵型,看架势是意欲向东北方向的东崤山遁去。
勿论是否一同插过香的弟兄,有人脱离队伍,就有人蠢蠢欲动,人群再次松散开来,这对于陕州而言,无疑是好事,只要能尽快降服垂死挣扎的马从义,区区不到百余山贼不足为患。
而持刀对峙在前的几个响马头领和马从义心腹,无一不是高度紧张,等注意到有人脱离队伍时,原本满月一般的阵型,恍若流失的水珠,瞬间泄了气,再想拦阻劝说,四面八方皆已出现流失情况。
见状,薛进方与洛阳府军的几个参军事有心再戳动戳动,好尽快卸了响马的气势,再这般淋下去,便是响马悉数受降,在场兵士有一半也被浇出病了。
但见李君羡挺身而出,抬手指向西南山丘上的骑兵队伍,对马从义道:“你也认识我这班都卫,昔日你等如何,各自心中自有考量,再看看如今,除了你这前宣义坊领主,哪个没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李君羡既能拉众人一把,自有能力也拉你,以及你身后一众弟兄一把。”
“就此放下兵器,本君可保尔等不死!”薛进方紧随附和道。
话音刚落,只听雨声中马从义撕心裂肺的悲恸:“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看着不断干瘪的队伍,悲愤交加的马从义仰天对叹:“明公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亏明公当日与从义言,盘陀山哪位兄弟无有受过明公恩惠?而今明公遭逢大难,却无有一人思恩还报,果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的悲愤并没有换来几多同情,该走的人还是脱离了队伍,而离开的人大都明白,一旦脱群,不出两三日必为再度擒获,罪行反而深重,索性停留一旁,跪地受伏。
渐渐脱群之人越来越多,山丘上时刻警惕的郝呈似乎看到了一轮孤月的阴晴圆缺,适才还在忍耐的兵士们也看到了一丝希望,不再焦灼忐忑。
这个时候也就不谈什么心腹不心腹了,大势所趋、随波逐流,不倾片刻,马从义身边已是只剩下七人不到。
“你等也过去吧!”马从义诚然向七人施了一礼,“算是我马从义有负诸位期许,来世有缘,你我再续今世兄弟情!”
“从义兄,我等誓死与你共进退!”一个被淋成落汤鸡的络腮胡汉子,一把拖住马从义,神情激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