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怒之后是平静,倒不是李君羡想开了,而是被李淳风异样的平静所疑惑。他虽对此事将信将疑,但依李淳风的推测,如果诸事皆因自己这个穿越者而起,那么作为太史局将仕郎,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将此异象呈报当朝圣人,反倒不辞辛苦,赶来告诉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实在令人费解。
“黄冠子是何时得出此番结论?”
“实不相瞒,当日小道着实受五郎风车启发颇深,本欲以风车为据,尊五郎之教诲,钻研风象,前去太史局翻阅史册为证时,偶然窥得五郎请求小道破解的谶言与星象发生异变。小道不敢有误,一头扎进凝浑阁月余,终是发现诸多异变皆来自一颗异星,为此小道还特意修书请谶纬兄前去长安一同钻研。”
话至此处,李淳风短叹一声:“此异星之变,小道与谶纬兄皆是平生首见,最初是想请五郎一同钻研,然据谶纬兄推测,五郎既想请求小道帮忙破解谶言与星象,极有可能与异星有关,要亲自为五郎风鉴,试探真假。不料五郎关切谶言与星象,派人四处寻觅小道踪迹,且将我二人逼至藏身密室,不得已假崇仁坊赵国公府之手,逃脱五郎掌控,期间伤了五郎家中管事,在此致歉,望五郎海涵。”
却见李君羡冷笑一声,颇有玩味道:“黄冠子可知,当日伤我家中管事之人,正是赵国公兄长长孙安业,亦是这盘陀山响马头子?”
闻言,李淳风也是一惊,略作回想,凝眸道:“可是适才坛中那位面戴赤色面具之人?难怪来此之前,赵国公追出长安,请小道多方照应,原来如此。”
“搭救之恩,感激不尽!”抱拳施礼,李君羡关切道,“据我所知,当日黄冠子与袁谶纬入崇仁坊后,为赵国公引进京大内,不知二位如何与圣人言说异星之事?”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李淳风煞有其事道。
“当时我二人还只是初步推测,并未有实际证明,不敢胡乱诬陷圣人心腹爱将,只得如此与圣人从呈报。”
“圣人如何看待?”
微微一笑,李淳风面色和蔼回道:“太白星屡现白昼,最初是于贞观八年,圣人能忍耐数年而不动五郎,仅凭我二人三言两语,又如何会信?自是让我二人前去堪舆五郎洺州祖坟,继续观察异星变动,随时入宫呈报。”
堪舆过李君羡洺州祖坟无有大异后,袁李二人于洛阳分道扬镳,李淳风赶回长安,开始了他自认为乐趣十足的观测星象,自扎进凝浑阁,好似末日腐宅,半年都不曾出来过一步,太史局的监事都说他着了魔,就像是先前打造浑天仪时一般。
从凝浑阁第一次出来,还是袁天罡从洛阳传来书信,言从元功臣之后的武氏兄弟,落败于李君羡之手,不得不退出关内道,稳固洛阳大本营,连被武氏二兄弟赶出家门的杨夫人也重新请回了家中,意欲和掖庭中的武媚娘重修于好。
于各家了解道芙蓉园失火一案的经过内幕后,李淳风第一次对李君羡有了重新审视,此前他只是认为,李君羡是个粗中有细的武夫,天降不幸,为谶言、星象缠身,欲求自救,而芙蓉园失火一案,以及三司会审,李君羡的游刃有余,让他明白,这个武夫不仅仅是为了自救,还有一股野心在不断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