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村东面沿海,数十战船零零散散的围绕着一艘高三丈有余的楼舰。楼舰船头宽大,分有四层,每层都设有抵挡对方弓弩的女墙,墙上还开有用以发射自方弓弩的箭眼。船身遍插旗幡,看起来声势浩大。为首主旗上‘佐藤洋’三个大字迎风摆动,猎猎作响。
顶层大厅中,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大马金刀坐在主位,身材不高,体型消瘦,身穿灰色短衣,头顶扎着发髻,额头绑着一条三指宽的发带,脸上有一道从左眼处到唇下的伤疤,看起来桀骜凶狠,手边立有一柄四尺长的黑鲨皮鞘狭刀。
消瘦汉子面前还坐有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三十余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金发碧眼,一身金色盔甲显得威风八面。女子双十年纪,赤发红瞳,面容妩媚,肤色白皙,一双艳丽如血般的红唇摄人心魄。
一身红衣的妩媚女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用古怪的语言对其他二人怒问:“说好的你们护送我们姐妹前往淮国,为什么在这停了三天还不出发?”
“叶姑娘别着急。你知道,我们从东门岛一路出发,路上还遇上了风暴,现在航线已经偏离了上千里。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补充物资,找到航线,而不是着急上路。”
女子皱眉问:“佐藤洋,那你现在告诉我,多久才能到淮国海域?”
消瘦汉子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女子胸前拔了出来,喝了口酒道:“叶姑娘放心,航线的事情已经可以确定,我保证,最多半月时间我就能把你姐妹等人送到。只是不知道这报酬,什么时候能给我啊?”
女子闻言眉头舒展:“只要把我们安全送到,报酬我会按约付给你们的,但是,要是耽误我的使命,你就等着我们万兽门的报复吧。”说完起身摔门离去。
“我呸,装什么装。”消瘦汉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旁边金甲汉子出声问:“大哥,我们想要的东西直接抢了不就完了,出了东门岛直接把人一杀,所有东西不都是我们的,干嘛非要带着她们跑那么远?”
消瘦汉子斜了他一眼,阴笑道:“你懂什么?她们身上最值钱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功法。她答应事成之后,会把‘驭兽决’作为报酬传授给我。”
金甲汉子质疑:“驭兽决?那不是她们万兽门最厉害的功法吗?她们作为万兽门弟子,敢私自把功法外传吗?”
消瘦汉子得意一笑:“我又不傻,她已经把第一层功法传授给我了,确实是真的无误。万兽门只会驾驭那些山林野兽,哼,都是些鼠目寸光之人!你想想,到时候咱们弄一头真正的海兽一起征战,嘿嘿!”
金甲汉子闻言大喜:“还是大哥英明。只是手下来报,我们现在已经在淮国了,这你怎么不跟那姓叶的说?”
消瘦汉子受用的点了下头解释:“说什么说!在海上飘了那么久,也该让兄弟们开开荤了,那叶小娘们应该是来跟淮国朝廷商议事情的。要是知道我们在淮国的所作所为,刀兵相向估计不敢,但到时候在功法上做些手脚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好。”喝了口酒,接着吩咐“一个破县城,兄弟们估计早就拿下了,现在肯定在县城里乐呵。你现在赶快派人去让兄弟们回来。这次俘虏就不要了,玩完了就杀了吧。”
金甲汉子领命离去。
平山山脚下,楚青山一拜衣袖,沉声道:“事到如今,咱们应该立刻出发,断敌后路,来个瓮中捉鳖。”低头想了片刻继续道:“还要派人回县城报告情况,让你爹赶快组织人手,出城收拢流民辎重,医治伤员。此处也要留下人手盯着山上海寇的动向。”
张子龙点头:“没错,你赶快安排,完事咱们立刻出发。”
海宁村,一个民风淳朴的村落,因为周围土地不适宜耕种,全村都是靠着上山打猎,下海捕鱼为生。村中房屋沿着横竖两条街道整齐建造,村子外围还堆有一人高的土墙防御野兽。现今正直午饭时间,以往应该是炊烟袅袅,孩童笑闹不断的和平光景。现今却是尸横遍地,满目疮痍。
披麻军等众人此刻站在海宁村村口,每个人的内心充满了愤恨和怒火。即使冷漠残暴如这些悍匪命犯,看惯了类似场景,也对眼前的残忍景象难以忍受。海宁村整个村子被席卷一空,入眼之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横七竖八的堆着被火烧的发黑的尸体。没被大火烧到的尸体也衣衫不整,手中更是空空如也,由此可见当时海寇杀来的有多突然,村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地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空气中到处弥漫的焦烂味令人作呕。
张子龙脚步不停直奔王小虎家。
这是一间简陋的瓦房,院中横着两具尸体,那是王小虎父亲跟一名海寇的。老猎人的胸膛插着一把长刀,在临死前用手中的短匕割破了海寇的喉咙。
张子龙叫人分开尸体后大步进屋,床上凌乱不堪,一名海寇的尸体伏在一名妇人尸体上,海寇心口被利箭射中。顺着方向看去,墙角阴影靠坐着一名少年的尸体,他手中死死攥着一把猎弓,头颅被钝器给砸的凹进去一大块。
“小虎~”楚青山双目通红的轻叫了一声。
张子龙上前蹲在尸体旁边,抓着少年的手低头不语。
“呜~呜~~”微弱的哭声,几不可闻。
张子龙身体一僵,把少年的尸体抱到一旁。在他身后墙壁上有一个不大的窟窿,一个被襁褓包着的孩子躺在里面,孩子嘴里被塞着布条防止哭喊。
张子龙抱起孩子,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以王小虎的身手,如果不是要保护这个孩子,是有很大机会逃跑的。
往事如走马灯般浮现。
“你叫什么名字?”十岁的张子龙趾高气扬的盘问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少年。他一身粗布麻衣还有着不少补丁,脚上的草鞋也有些破损,露出两根脚趾。
“我叫王小虎,是海宁村人,我跟我爹来卖些皮货。”孩子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张口就把自己说了个明明白白,露出脚趾的那条腿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
“王小虎,你以后就跟我混了。我叫张子龙,吉水县是我的地盘。”
“好……好的。”
“张子龙,今天给你带了点好东西,你绝对没见过。这是海青鸟的尾羽,漂亮吧!”少年长大了些,依然是一身补丁的粗布衣服。
“漂亮是漂亮,问题是我又不是高门大户的娇贵小姐,我要这干什么啊!”张子龙不会知道,少年为了这根羽毛,爬了多少棵参天古树,就为了翻看那些不常见的鸟巢,希冀着找到些城里看不到的稀罕物件送给他,当做平日照顾的回礼。
“张子龙,你不是想学打猎么?我求我爹做了把猎弓,送给你吧。”少年没有说,这是他爹做给他的,回家后撒谎把弓弄丢了,被好一顿修理。
“张子龙,陷阱应该这样放野兽才不会发现。”
“张子龙,以后闯荡江湖,你能带上我吗?我不想跟我爹一样当个猎人,我要出去见见大世面,等赚了钱后好孝敬我爹娘。”
“张子龙,我娘有身孕了,我马上就要当哥哥了。”
“张子龙,我有妹妹了。你是不知道,小家伙生的可可爱了,下次带你见见。”
“张子龙……”
眼泪无声流下,滴在了怀中女婴的苍白小脸上。张子龙只感觉心胸之间沉闷异常,体内似有一股如怒龙般的气流在左冲右突,震荡的经脉隐隐生疼,一股恨意不吐不快。
“啊~~~~~~~”
张子龙仰天长啸,体内那股气喷涌而出,屋内平地起罡风,吹得所有的东西都四散飞舞。楚青山跟几名军士更是直接倒飞而去,撞在墙上却并不跌落,被罡风死死的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以张子龙为中心,罡风如波浪般一圈圈向周围荡去,周围墙壁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轰隆~”
一声巨响,房子轰然倒塌。四散的瓦片激射,披麻军众人都趴在地上躲避,呼啸的狂风吹的他们身上衣物上下翻飞,猎猎作响。楚青山摔落地上后,身体咕噜噜的朝远方滚去,一直到五十步外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是……真气外放?”牛沙趴在地上失声道。
楚青山在狂风中喊道:“什么?”
牛沙对着不远处的楚青山大声解释:“是武道较高的一种境界。体内真气磅礴充沛,可以行气体外,无形却十分霸道。奇怪,比武的时候,没感觉到张大人体内有气的存在啊。”
张子龙这一口气直到半炷香后才渐渐减弱,狂风也缓缓收敛,直至消失。他所站之地,方圆五丈凹陷,其内寸草不生。王小虎家的瓦房已经消失不见。
披麻军士们缓缓站起身,面面相觑。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起荡寇,张子龙回头冲着众人怒吼:“杀光海寇!!一个不留!!”
“杀光海寇!!!一个不留!!!”军士们举起兵器齐声高喊。
“一个不留!”张子龙眼中没有悲伤,只剩下让人遍体生寒的冷酷。
“一个不留!!!”
一挥手中长枪,张子龙大步前行。楚青山与牛沙快步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