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大人在上不孝孙儿羽儿拜上:福州一行颇为惊险,见过海寇犯境之惨况,方知淮国之积弱。孙儿在这里一扫颓势,结挚友战海寇,百姓争相称颂痛哉快哉。想孙儿自幼习武一十三载,未给家中赚过一个铜板,如今我与挚友率孤军千人,护送六十万百姓避难,被困孤山四面皆敌。恐今生无法偿还养育之恩,如能侥幸生还必然回京侍奉祖父左右,还请恕孙儿不孝之罪。绝笔!”
五月初一,雷雨交加。
雁门关外五十里处,秋风山。
时至正午,在大雨的冲刷下,整个天地一片混沌。繁茂的大树也挡不住这密集的雨水,树梢如同小溪一般想下流落。
谢怀银眼神有些迷离的靠坐树干上,腹部金甲破了个大洞,鲜血滚滚流出。谢怀金满脸泪水的捂着少年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张子龙单膝跪在少年身旁,万骨甲上斑驳的血迹被雨水所冲刷,显得干净明亮。
“张…将军!”谢怀银抬起手,声音十分虚弱。
张子龙紧紧握住少年的手:“我在!”
谢怀银嘴角上挑露出一丝笑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他们…有…七十万…可…可不敢…反…抗?”
张子龙轻声劝慰:“他们只是…害怕而已,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那…要多…久?”
“快了,等我们战胜海寇就可以了!”
“哦…那…可能要…好久,我…是看…不到…了。”
“放心,你受的伤并不重,等军医来把血止住就好了!”张子龙说着,两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谢怀金死死咬住嘴唇,就连渗出血丝也不吭一声,眼泪如泉。他捂住弟弟伤口的手上,挂满了残破的内脏碎片。
“我可…以…叫你一声…张大…哥么?”
“好!”
少年眼中恢复了些神采,有些忐忑的问:“张大哥,我没有给…大哥…丢人吧?”
张子龙狠狠点了点头:“你们谢家三兄弟都是好样的!是真英雄!”
少年笑了,显得非常的开心,非常的自豪。
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生机迅速流逝变得暗淡,手也跌落在泥泞的地上。
“三弟~~~~”
谢怀金一把保住弟弟的尸体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般宣泄着心中的悲痛。
可其实,他们只有十四岁,原本就是孩子。
雨水混着泪水,落在少年凝固的笑容上,显得有些悲凉。
…………
消灭了海寇骑兵,陷阵宗护着百姓一路向雁门关方向行军,可是百姓的速度确实太过缓慢。
华羽绞尽脑汁制定路线,可还是在第四天的时候被凯特率领的五万大军咬住。为了保护百姓又是一场血战。
勉强击退海寇后,又在第十天时遇到了伏击,百姓伤亡不小。最后华羽献计,集合一万马匹,蒙上眼后点燃马尾,借此冲散敌军阵型这才得以脱身。
十五天时又遇伏兵,这次凯特同时挥军而上前后夹击,张子龙故伎重施,把剩余马匹全部放出才勉强突围,可是却被追兵紧紧咬住。
最后凭借吕今瑶率军断后,这才逃出生天。而代价也是惨重,沧浪帮两千弟子,除了吕今瑶带出的几十人外,几乎全军覆没。
第三波,第四波!一路血战!
张子龙率领着陷阵宗士卒,如同一头护犊的疯牛一般,硬生生的把百姓带到了秋风山,这里距离雁门关只有五十里,几乎触手可及。
凯特最后一支伏兵却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一次,百姓终于忍不住血腥的战场,炸营了!
陷阵宗投鼠忌器,被海寇没有损失的靠近。
血战由此展开,张子龙更是遭到了石和通与二百头目的围攻。命悬一线之际被谢怀银救下,也正因此吃了石和通全力一击。
……
一路上,面对伏击、包围,与不知几倍于己的敌人,陷阵宗全军凭借战法、机变、决心、魄力与超人一等的体魄,硬生生把凯特打的只剩五万残兵。
可如今,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
张子龙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巡山,瓢泼大雨倾斜在他的身上,仿佛腰板也弯了几分。
山腰处的一个天然洞**,华羽正襟危坐在写着什么,无意间一抬眼,刚好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少年。他连忙起身冲入雨幕里,一把把他拉回洞中:“没救活?”
张子龙点头:“怎么救?筋脉尽碎还伤了内脏,石和通矛上又淬有剧毒。”
华羽叹息一声:“可惜了,我挺看好这俩兄弟的。原本还打算等打完仗推荐他们去武院学艺,以他们的资质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死在自己怀中的谢怀石、谢怀银,张子龙靠着墙壁坐下,捋了捋垂在眼前的长发:“谢家兄弟三人,都是好样的!”
华羽也坐下,收起书信匆匆装在一起:“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不等张子龙回话,吕今瑶赤足从雨幕中走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能杀一个算一个!”似水的眸中充满了恨意。
一身金甲虽然挡得住刀枪,可挡不住雨水。女子内衬裙袍已经被浸湿,仿佛出水芙蓉一般。
华羽呆呆看了几眼,这才回过神:“我们可以以身殉国,那这些百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