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焰似乎早有准备轻巧的避开了她的手,瞥了她一眼又望向别处,“大人,您来这里是为何事。”
帝释天听得此问更觉气不打一处来。蒹虚问她,这阿修罗公主也问她,好似她便不能来,不该来似的。
她气得有些狠,连自己的音调都有些控制不住起来,“为什么来?本王为什么不能来?这是我须弥山,是本王的行宫,你躺着的这张床也是本王的,本王为什么不能来!”
帝释天一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语气仿若怨妇一般,登时倍感狼狈。
墨焰看起来十分冷静,声音平淡得与帝释天形成剧烈的反差。“墨焰只是问大人为何事来,并未曾说过大人不能来。这床自然是您的,您若想要回去,墨焰绝不阻止。”
她说着便准备起身下床。
帝释天眼见这种状况就是一急,哪里还记得与墨焰拌嘴。一手按上了她的肩头,竟是行动先于思考,将她压回了床上。
墨焰一被帝释天碰到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再动弹,只僵在那里。
帝释天见她孱弱模样又忆起之前种种,心中升起一股不忍。缓和了一下,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我是来看你的……你知道,本王之前说过,会再来探病。”
墨焰沉默着。
帝释天一边觉着尴尬,一边还能腹诽对方的肩膀着实单薄。记起方才在外面听到的话,不禁皱了皱眉。“你身上若有病根未除,何不让蒹虚给你看看?”
“呵,墨焰不知大人竟还有偷听的喜好。”墨焰似乎并不领情,只一声冷笑,满脸嘲讽,帝释天自觉放低了姿态,对方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分外狼狈,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墨焰偏了偏身子,将她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抖落开,“既然大人已经看到墨焰无碍,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白发少女瞪大了一双碧绿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似乎没想到在自己如此态度下,她竟然还会赶自己离开。
身为须弥山之主,帝释天也并非未经理过磨难挫折的,此时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委屈。她白皙的面容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其他原因呈现出了异常的绯红,眸中似隐有泪光闪烁,只咬着唇站在床边看着这个女子。
“你讨厌我?”她看着墨焰僵直的身体,偏着的脸,出口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你为何讨厌我?”
讨厌她的人那么多,她从来不曾在意过。只有这个,只有墨焰,一想到她讨厌自己,帝释天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自己那么在意她,她怎么可以讨厌自己!
墨焰的嘴角扯了一抹幽冷的弧度,一点也不似在笑,“大人你身上有哪点不叫人讨厌的?”
帝释天一手攀着床栏上的雕花,贴近床铺自上而下看着她,只觉得全身都不可抑制的战栗了起来。
墨焰抬了头,平静无波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不过,墨焰并不讨厌大人。”
帝释天讶然的望着她,因着这句话,身上的骚动迅速平静了下来,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从不曾体会过如此快的悲喜转换,嘴角几乎忍不住将要扯出笑容,却在听到对方下句话的时候完全僵硬住了。
“大人于我来说完全是不相干的人,我为甚要讨厌?”
帝释天觉得脑中“嗡然”一声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看着她的脸。手上抓着的雕花发出“咔咔”的碎裂声,木屑应声飘散下来落向坐着的人。
墨焰似乎被木屑迷了眼,闭了眸子偏头用手轻轻掩住。
“大人要毁自己的床榻,墨焰无话可说,不过这是要连墨焰一起毁掉么?”她的语气隐隐带着嘲讽,指间却分明的渗出水来。
帝释天放下手垂在身侧,有些无措的望着对方平静的将自己眼中流出的泪抹掉。
墨焰的脸色那么平静,她却不知为何,觉得那泪不是被木屑迷出来的。总觉得,那泪是墨焰存了太久,在今日终于积压不住,一旦溢出眼眶便停不下来一般。
那泪让帝释天几乎忘了方才所有的情绪,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胸口的疼痛。
每每见着墨焰,她的心脏便要承受许多多余又不可名状的痛楚。她明知自己该远远逃离,却总是无端的来这人面前自寻烦恼。
“别抹了,我帮你吹一吹。”帝释天无声的叹息,伸手握住墨焰的手腕。她的声音如水一般温柔,再不带一丝傲慢骄矜。
被自己握着的手腕如同过去那般纤细凉薄,带着一丝僵硬与紧绷。她心中的怜惜再也抑制不住,用另一只手端起了墨焰的下颚。
阿修罗的公主半眯着眼,墨玉一般乌黑幽深的眸子浸在清冷的泪水中,迷蒙又可怜。
帝释天只觉得有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心脏,让她的呼吸变得那般艰难。表象如此平静,她的内心却是那般不耐的骚动。不可遏制的俯下身,帝释天的唇在墨焰眼前停了良久,却根本无法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帮她吹去迷眼。
墨焰僵硬着,似乎有些愣住了。
帝释天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几乎都要触到她的睫毛上,而后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在她苍白冰凉的半敛眼睑之间落下了一个灼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