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萍来到郝子强家,是为了结束这段关系,可是很明显,两人都不想。他们抱在一起,诉说着这几天的想念和遭遇,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程晓萍刚走,程如山就找上门来。
他直告诉郝子强不让他再靠近自己的女儿,两个人交谈之中,语言激烈。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程如山不断的污言秽语以及各种侮辱让郝子强根本插不上嘴,直到程如山看见一旁柜子上面放的舞鞋,他一把抄过,拿上一旁的剪刀就开始剪,这彻底激怒了郝子强。
他看着地上为了修理自行车散落一地的工具,随意抄起一个锤子,将所有的怒气呈现在这一下上面。
程如山倒下了,可郝子强的暴行却停不下来,他用手掐着地上还在挣扎的男人,用刚刚在他手上变成破碎的舞鞋堵上他的嘴,直到他的呼吸停止。
他留下程如山的腿,就是为了报复。
你让我最爱的女人不能跳舞,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郝子强把程如山的尸体放在了小区任意一栋的天台,然后把他的腿埋在了一旁的建筑工地。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和程晓萍在一起了,他为她做了最后一件事。
起码让她父亲的尸体,早点被发现。
郝子强准备跑路,他辞了水产市场的工作,买好了长途车票,可是他还是想和程晓萍再见一面。
他舍不得那个穿碎花群会翩翩起舞的女孩,可是他又不敢面对她。
他在家纠结了两天,还是决定不再见她了。
郝子强准备好了所有行李,准备赶去长途车站的时候,也是楚无争等人到达他楼下的时候。
他听到了敲门声,就知道躲不过了。
楚无争听过郝子强的描述,实在无法理解,更抱着对他毁了整个家庭的愤怒发问道。“你觉得要是程晓萍知道你杀了她父亲,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对面坐着的人没有看楚无争,听到这句话,更是僵住了自己的头颅。
“程晓萍到了。”穆缘敲了敲单面镜室打开的门,对着里面站着的男人说,语气中带着点惋惜。
楚无争和向航押着郝子强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穆缘陈可蓉带着程晓萍从解刨室出来。
再次相见,他是凶手,她是受害者家属。
“我能,跟他,说句话吗?”程晓萍转向一旁的穆缘,断续着小声说。
穆缘现在自知自己做不了主,抬头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楚无争,直到楚无争点点头,她才转身让出程晓萍的位置。
程晓萍前走了两步,第一眼没有望向那张爱人的脸,视线从他垂下的双手上面的手铐向上划到他的脸颊。
“对不起。”郝子强见面前的女孩没有讲话,他低下头,说出了这句话。碰巧抬眼看到了她的裙摆,她今天没有穿那件碎花的裙子,但郝子强觉得她还是那么美,他也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办法相见了。
程晓萍努力想最后给他扯出一个微笑,一如他们初见时的那样。
可是她很难过……
她也想从嗓子中放肆哭出几捋声线,就像他们第一次拥抱互诉衷肠时的那样。
可是她知道,他也很难过……
当程晓萍面对杀害她父亲的凶手时,她脑子中仅划过的一瞬念头,是不想让他难过……
她渐渐回收了一口气。
那一句对不起,她听到了,但她没有办法说出,没关系。
“我,没有办法,原谅你。”机械一样的断句,却被她说得颤抖,泣诉相得,每一字音上面,都停落着悲伤。
穆缘轻而易举就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颤抖,她看着程晓萍转身,一步步走回到了自己和陈可蓉身后。
在擦肩而过时,穆缘认清了她眼角的情绪,那是那么的熟悉,失去亲人的痛,带着悔恨。
在警局门口,穆缘提出要派人送程晓萍回去。
“不用了,谢谢。”
“没关系的,我们的车就在旁边,很方便。”穆缘还是不放心地提议道。
“那我能,去车里坐一会儿吗?”程晓萍突然说。
穆缘犹豫了下,实在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程晓萍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那本该在舞台上接受掌声和荣誉的女孩,现在正在警车里面嚎啕大哭。那个她爱着的男人,正要因为谋杀接受法律的审判。那个生养她的父亲,他的尸体正躺在冰凉的铁板上,还有一部分正在被从肮脏的泥土中挖出。
在这个案子里,人人都无罪,人人都不是罪人。人人都有罪,人人都是罪人。
站在警局门口的穆缘脑子中依旧萦绕着从闷热的车窗里面传出的哀嚎,那声音逐渐嘶哑,会让你止不住的心疼。
穆缘看向从门口出来的向航,调整呼气走上前去。“一会儿你送程晓萍回去。”
向航点头,即使正值午饭时间,警局门口人声嘈杂,他还是能看出来穆缘的隐忍。
走进大门的穆缘在转角就忍不住掉下眼泪,刚刚的声音,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熟悉。失去亲人的痛苦依旧在她记忆里面是那么清晰,至亲之人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的感觉是那么熟悉的痛觉,她的眼泪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