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子,原是从前在鉴鸿司求学之人,受过谢夫子的教导。如今皆已嫁人,多是命妇,品级不一。
这边送葬的学生们一齐行礼:
“多谢师姐们。”
有中年的师姐恨恨瞪着姜素问:
“出了如此败类,是鉴鸿司的不幸,是谢夫子的不幸。所幸的是,真凶认罪伏法,还谢夫子一个公道!
我等虽离开鉴鸿司多年,但受鉴鸿司教导,懂得忠孝仁义。
谢夫子一生钻心学问,无儿无女。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等便做谢夫子的女儿,为谢夫子披麻戴孝,为谢夫子送葬!”
话音未落,西边街道又乌泱泱涌现一群人。
这回多是少年郎,前头几位夫子领着。他们虽未披麻戴孝,却穿得十分素净,看上去也是送葬来的。
梁宜贞探头看去,梁南渚亦在其中。苏敬亭与柳春卿在他身边。
只听前头夫子道:
“传华夏文脉,启大楚女学,谢夫子功在千秋,千古流芳。
京城国子监众人,为谢夫子送丧!”
“为谢夫子送葬!谢夫子一路走好!”
男孩子们齐声附和,呼声中气十足,气势摄人。
百姓们看呆了。
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竟都是为这位死去的夫子送葬。这么好的人,却死在孽徒手中。断头台上的人,真是该死啊!
姜素问含泪看着台下众人。
自己若与谢夫子一般,专心学问,莫要钻营,死后也是这样的尊荣吧?
何至于像现在!断头台上,人人喊打。便是死后,也只是个长锁地狱的下场!
她悔啊!好悔啊!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眼泪簌簌而落。
姜素问忽仰面望天,哭号:
“谢夫子,素问错了!素问错了!”
话音未落,苏大人大手一仍,令箭落地。
噗!
大刀挥落,鲜血喷涌,人头滚了两圈终于停下。
四下霎时安静。
半晌,只听一声:
“凶手血祭谢夫子!谢夫子千古!”
“谢夫子千古!”
“谢夫子千古!”
三拨人群纷纷汇聚谢夫子棺椁后,浩浩荡荡朝墓地行去。
纸钱纷纷,如雨而落;丧乐凄凄,似呜咽之声。一代文豪就此逝去,世间再无谢七娘。
唯白纸黑字,策论文章,后世相传,千古流芳。
…………
又过了两日,逢春也回到鉴鸿司。她身子底子好,又得梁宜贞悉心照料,自然比寻常人好得快。
覃松松拉着她左看右看:
“你果真痊愈了?还要不要紧?”
逢春依旧一张木板脸,只颔首道:
“没事了。”
说罢便回了屋子。
梁宜贞看着她摇摇头。这冷冷清清的性子,还是丝毫未改啊。分明病中还在问覃松松有没有受刑,这厢却只一句“没事了”。
覃松松抚着心口: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与逢春同时被关在监狱,又经了那样的事,自然也关出些感情。
梁宜贞遂道:
“你放心,逢春已无大碍,只是还要养一阵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受了重刑?不过日常起居已能自理了。”
覃松松点点头,舒口气。
梁宜贞看了看她,犹疑半晌,才道:
“松松,我有句话问你。如今谢夫子已入土为安,你今后,是怎样打算的?”
此前因着案子未结,自不可能让她与姜素问同住抚顺王府。她自己又不愿回相府,故而只得安顿在鉴鸿司。
可覃松松已嫁人,眼下案子了结,自然没有再待在鉴鸿司的道理。
覃松松看梁宜贞一眼,垂下头:
“说实话,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