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什么吧?基本上,苏炎哥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因为他很强!因为他非常强!
苏炎总是保护自己,不论来的是什么敌人,他都迎战、得胜、归来,总是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可是......
因为苏非起身走近诗诗,揪住她的衣领:因为你在旁边!
诗诗没有回答,默默无语,目光哀怨地注视苏非。
苏非!
苏淼介入两人之间。
慢慢松开她抓得手指发白的苏非双肩一松。
她知道。
正因为诗诗在旁边正因为要保护她,苏炎才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大概就是事实吧。
可是,她不该为了这种理由责怪诗诗。面对手持凶器的暴徒,无论身旁的人是谁,苏炎肯定都会保护对方。他就是这种哥哥。这并非诗诗的错。
她知道。
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将发怒的矛头指向诗诗,她知道。
苏炎第一次舍命保护苏非以外的人,苏非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感到嫉妒。
她觉得自己很肤浅,觉得自己很愚蠢,觉得很难为情。
然而......
对不起
重复这句话,苏非再度跪在苏炎身旁。
不久后,苏炎的情况暂时好转了,毕竟原本就并非缺乏锻炼的强健体魄,可是,不论做什么动作,腹部都会被牵动。
即使伤口本身不大,但流了相当多的血。
简单说,就是极度的贫血状态。
尽管不能说是致命,却缺乏必要分量的血液。
苏炎哥哥......
再怎么呼唤都没有回答。
苏淼说没有性命危险,可是一看见哥哥持续昏睡的模样,苏非就感到惶惶不安。
怕他就这样一觉不醒。
苏非!走进房间的苏淼唤道,她刚才应该是到楼下的井汲水才对,诗诗呢?
咦?不是跟苏淼姐在一起的吗?
苏非一说完,立刻想到某种可能性。
苏淼可能也在想相同的事脸色一沉摇摇头。
我用魔法查过了附近都没有反应,至少她不在这幢宅第里。
莫非......
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责怪诗诗!
苏非不觉站起,可是,看见她的反应,苏淼却只是冷静地非常冷静地问:你要去哪里?
还用问,当然是去找诗诗!天已经黑了,而且还在下雨!这种时候一个人跑出去的话。
为什么?
姐姐沉静的声音一时让她不寒而栗,苏非回头。
什么为什么!
碍事的小孩不见了,不是正好?既然是她自己离开,苏非你也不用感到内疚啊,反正我们总有一天都要跟她分开。
苏非注视姐姐的目光仿佛正看着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可是,心底有一个自己同意姐姐的言论。
对,是她自己要离开的,没必要感到内疚,反正总有一天都要跟她分开,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罢了。诗诗只不过是以她的方式,对苏炎的伤势负责......
所以所以......
苏淼姐。
什么事?
以前啊,刘特曾经说过这种话。
苏非徐徐吐气说:我才不想要这种见死不救的正义。
是吗?
见死不救固然轻松,固然简单,可是一旦见死不救,一切就结束了吧?事后不管多么后悔,都没办法挽回。苏非说完,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总有一天必须分开我都希望至少能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分开。
苏淼面无表情地凝视斩钉截铁的妹妹。
还有,苏淼姐,如果要试探我,要做得再自然一点。
对不起嘛。
苏淼这时的神情,看来有一点沾沾自喜,是苏非想太多了吗?
不过,你还是先等一下。我也赞成去找诗诗,可是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们也不知道神官为什么要袭击苏炎,所以必须要想个对策才行。
是诗诗啦。
听见这个声音,苏非和苏淼急忙回头。
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苏炎微微抬起身体,说:那家伙一开始眼里就只有诗诗。
苏炎哥!
苏炎。
朝呼唤自己的姐妹微微一笑,苏炎继续说:苏淼,苏非,你们去找她吧,我已经没问题了。
嘴巴这么说,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如果遇上那个银发神官,小心一点。那家伙不但会用连动启动咒语,而且手法相当熟练。苏淼,搞不好对方的力量跟你一样,甚至比你更高。他会使用雷槌,但咒语不同。我想不是伪装,应该是真的神官。
苏炎哥......
你已经戴了啊。苏炎略显不好意思地说:耳环。
啊嗯。
苏非双颊也羞涩地染上微红,点点头。
他买的小巧耳环在她的耳朵上腼腆晃动。
那个啊,听说是带有牵绊的祈原,祈祷可以永远相守。即使分隔两地,也祈祷可以重逢。
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苏淼也永远都是你的姐姐。我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人还是不能依赖理所当然。
苏炎哥......
我不是妈妈,可是人啊,是很软弱的,有时也会想依赖具体的行为或物品。没有理解这种心情是我的责任,所以啊,不知该怎么说我觉得这种东西倒也不坏。
嗯谢谢。
喔。
苏炎边说边挠头,终究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
苏非盯着这样的哥哥一会,下定决心似的站起。
苏炎哥对不起,我去找诗诗了。
啊啊,不用担心我,去吧。可别让我后悔当你的各个哪。
嗯。苏非站着应道。
她似乎还是很担心苏炎的身体仿佛想要斩断自己的不舍,快步奔出房间。
苏淼。
苏炎催促苏淼,她轻轻点头说:现在的情况有一点危险,总之我先施以假想控制意识魔法。你没办法格斗吧?万一那个神官出现,没有护身的方法就糟了。
抱歉,拜托。
......
暗夜的森林。
诗诗独自在林间行走,浑身湿透,却继续在大雨和黑暗封闭的世界步行。
她的脚步没有犹豫,但也没有明确的意志。因为这并非朝向某处的步履,而是为了逃亡的步伐。
她并不怕幽暗。
相较于横亘在自己脑中的漆黑相较于那个深不见底的虚无,夜晚的幽暗根本不足为惧。至少诗诗如此认为。
苏炎......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一回过神,自己就在那里。宛如在那一瞬间诞生,没有以前的任何记忆。
她有知识,会说话,也有最基本的常识;但是,完全不晓得自己是谁。并不是蒙上一层烟雾似的想不起来并不是这样,而是完全没有。她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对此感到非常落寞,非常恐惧。她什么都没有,是一具空壳。没有任何应该满的东西,一具毫无意义的空壳。
然而
唯一的救赎,是刻在她内心的那一点确信。
她便是靠着这点确信继续存在。
某个人。某个人会来迎接自己。从这条路的另一头,一定有某个人会来。
自己的时间将从那时真正启动,她不知为何对此深信不疑。
因此,她每天都在城外等待。
全神贯注地等待。也有大人们想要带她离开,但她拒绝了。只要她拒绝,大人们就立刻放弃,谁也没有违逆她。
接着,她第一次遇见了,从道路彼方走来呼唤她的人。没有强制她做任何事,只不过给她一把伞的存在。
她认为他一定是迎接她的人。
苏炎。
她希望跟他一起走,他也没有拒绝。
于是,她的时间开始转动。她感到原本的空壳里,名为记忆的水逐渐开始,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被这个世界接纳。
苏淼。
她很高兴苏淼替她绑头发,替她做甜点。
一个跟苏炎面貌相似可是,给予她不同温柔的人。
然后然后是,苏非。
她是特别的。
苏非。
谁也无法违逆诗诗。
只要是诗诗的期望,苏炎和苏淼都会顺从她的心意,所有人都按照诗诗的期望行事,一旦诗诗拒绝,城镇的居民就立即放弃带她走的想法,无须语音亦可传达。诗诗只要在内心期望,一切都如她的心意。
没有任何人跟她唱反调,她是完全自由的。
话虽如此这就等于没有人在她身旁。
仿佛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
在这些人里,唯独苏非不同。
她没有按照诗诗的期望行动。即使她如此渴望,苏非仍旧做出全然不同的行为。对诗诗而言,她的言行充满了惊奇。
这是头一遭,诗诗觉得很开心。
跟自己不同的某人。跟自己相异的某人。现实犹似永无止境的双面镜,众人都按照她的意志行动,自由自在而且到哪里都只有温柔的世界里,那是唯一跟她意见相异的存在。
跟苏炎相遇后,诗诗的时间开始启动。
跟苏淼相遇后,诗诗知道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接着跟苏非相遇后,她第一次变成了人类。
人类,介于人与人之间的存在。
人类在跟他人的回忆以及意识关系中形成自己的轮廓。
然而
呜呜呜
一边走在黑暗中诗诗轻轻啜泣。或许是因为从天而降的雨滴,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哭。
她很恐惧,很哀伤。
对离开苏炎他们这件事。
一旦离开苏炎他们,自己就再也不是自己了。在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回到独自伫立的时光。并不是诗诗这个人类在那里,而是一个孤儿站立在那里仅仅如此,变成情景的一部分。
她很害怕。
唯有这件事让诗诗感到极度恐惧。
呜呜呜......
诗诗不停抽噎,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离开宅第。
因为你在旁边!
苏非的那句话。
正如她所说,正因为诗诗在旁边,才会发生这种事。
自己不可以在这里,她如此认为。
更重要的是她很怕被苏非怨恨。不是以前那种嫉妒或愤怒,而是愤恨不已地瞪视自己,她感到非常害怕。
如果继续留在他们身旁,苏炎说不定还会受伤,说不定又会让苏淼担心,又或许会被苏非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