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妤和薛聿峥已经走到了拐角，还没等厉绍憬将他们看清楚，两个人就已经拐去了出租车乘降区。

厉绍憬在车身后愣了片刻，许久也回不过神来。

直到车内蔺君茹和厉剑东两人吵了起来，他这才将视线收回，走到车前，拉开了驾驶位置的车门。

厉绍憬上了车，拉过安全带低头系上，蔺君茹还不满的对着厉剑东说道：“我想要孙子怎么了？我多大年纪了！我是怕我闭上眼的那一天，都见不到……”

厉剑东面色生怒，拍着大腿道：“你跟我唠叨有什么用？！你儿子生不出来，你难道叫我给你去生？！”

说完，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别过头，谁也不搭理谁了。

两个人的争吵声，厉绍憬充耳不闻。

此时，他脑子反复都是那个从他身边走过领着孩子的女人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人就是顾妤……

————

美国，纽约。

薛启勋换完了衣服，从二楼走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江妍。

江妍的表情很失落，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

薛启勋的脚步顿了顿，可还是走到她身前，挨着她坐下。

江妍回过头，看向薛启勋，眼中隐有水雾。

薛启勋伸出手，揽住她的肩，拍了拍，安慰道：“别担心，聿峥没问题的，我们最多一个月也就回国了，我爸妈能照顾好他。”

江妍垂下了目光，咬着嘴唇，许久都不说话。

薛启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欲起身道：“晚饭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还不等直起腰，江妍就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对上江妍的目光，薛启勋的目光多少有些闪烁。

“他是顾妤的孩子，对吗？”江妍问道。

薛启勋一下怔住了，表情里有些闪躲，结巴道：“你，你胡说什么呢？”

江妍自嘲的笑了笑，错开了与他的对视，道：“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说完，江妍的眼泪掉了下来，砸落在自己的牛仔裤上。

薛启勋收回了目光，垂首不语，客厅里除了趴在地毯里一动不动的提莫喘气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了。

两人各自沉默着。

片刻以后，江妍才说道：“当初，我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孩子应该是已经保不住了，可当我醒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他还在，我是有些疑惑的。”

薛启勋摩挲着手指，没有应答。

江妍继续说道：“当时你告诉我，他身体弱，留在保温箱里的时间至少需要两个月。两月后，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喜极而泣，而你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薛启勋的呼吸有些沉重。

江妍疲惫的弯了弯嘴角，却并不在笑：“你打电话告诉顾妤，聿峥是2月份出生的，可那个时候，他明明已经两个月了……当时，我很不明白。可我在想，是不是因为顾妤的孩子没了，你不忍心在于此同时和她一起分享我们的喜悦？”

江妍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喜欢我父母为聿峥起的名字，也不亲自给孩子取名，而是拜托给了爷爷，也是因为顾妤的缘故吧？”

薛启勋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眼中满是心疼。

江妍的嘴角紧紧的抿着，继续说道：“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他长得与我们半分也不像，而且就连性格也不真正的像我们俩，我从小就乖巧，而妈曾经也我说过，说你小的时候异常的腼腆，上了小学还经常会爱人家的欺负……可聿峥呢？从他上了托班的那一天起，他几乎三天两头的与小朋友打架斗殴，哪次不是揍的别人皮青脸肿，被老师找到家里来？”

江妍的目光一直放在薛启勋的脸上：“起初，我只是怀疑……可当他和顾妤站在一起时，有着过分相似的眉眼，我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了……”

说道这里，江妍抑制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薛启勋伸出手握住了江妍微凉的小手，将她轻轻的带进怀里。

江妍抽泣着：“我多少次想问你，可我开不了这个口，我害怕……害怕真相会如我所想的一样，我没法接受我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更没法接受顾妤从我身边带走聿峥……”

她突然抬起头来，哭着对薛启勋说道：“启勋，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打算继续骗我吗？”

薛启勋的眼圈红了，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江妍说道：“妍妍，对不起……”

江妍闻言，嘴唇彻底的白了，将头埋在薛启勋的臂弯里，哭的歇斯底里。

薛启勋抚摸着江妍浓密的头发，声音沉重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隐瞒这件事。这几年，你为了聿峥，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为了他，那么辛苦的做好一个母亲的角色，我真的很感激。”

江妍哭的更厉害了。

薛启勋继续说道：“你猜的没错，聿峥的确是顾妤的孩子，这也是我爷爷的授意……”

“爷爷？”江妍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盯着薛启勋，一脸的不敢相信。

薛启勋看着她，点头道：“这的确是我爷爷的决定。当初，我们的孩子被检查出有问题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活不下来了，可我心疼你，不忍心将事情告诉给你。其实，顾妤怀孕的事，韩叙一早就告知了我爷爷，我爷爷气愤的同时，是韩叙求他让顾妤留下这个孩子，因为他说，拿掉顾妤的孩子，或许就等于拿走了顾妤的命，我爷爷犹豫了……”

江妍依旧不可置信的看着薛启勋。

薛启勋对着江妍弯了弯嘴角，继续说道：“刚巧，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在你剖腹手术的第二天，顾妤的孩子就出生了，她被韩叙不小心推倒，孩子提前两个半月出生，是早产……”

薛启勋像是陷在回忆里拔不出，自言自语道：“我还记得，聿峥出生的时候很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许多天都没有睁开，他直接被医生送去了保温室，一呆就是两个月。他出生的突然，爷爷和韩叙都措手不及。爷爷为了小妤的将来着想，最终，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江妍的雾眼朦胧的泪睛一直看着他。

薛启勋抱着她，在她的头顶吻了吻：“妍妍，真的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

江妍摇了摇，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我们的孩子呢？他在哪？”

薛启勋的眼圈再次翻红，看着江妍的眸子，沉重的说道：“在旧金山最好的墓园里……”

这一刻，江妍的身体抖若筛糠，几乎晕厥……

————

中国，临城。

薛家的住宅前，顾妤坐在出租车里，远远就看到了薛老和舅舅薛亚峰一身军装的身影。

出租车在薛宅的门口停下，薛亚峰上前来帮司机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取了出来。

薛聿峥从车里跳出来，直接就跑向了薛亚峰身前，一头扎进他的坚硬的怀抱，腻腻的叫了一声：“爷爷——”

薛亚峰乐的闭不拢嘴，抱起小家伙，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顾妤弯着嘴角，跟舅舅点了点头后，目光看向舅舅身后的薛老。

薛老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明显老了许多。

可他的表情依旧严肃，拄着拐棍，站姿笔直，一如当年。

顾妤的眼圈酸了酸，和外公对视了一眼后，压抑着酸涩的情绪，开口说道：“外公，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