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肖默这样的一句出口,老徐的老脸果然变了变。
片刻后,老徐无奈的摇了摇头,平静说道:“从前,您也从不会这样莽撞。”
温肖默没理会老徐说些什么,一路上气氛凝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路上除了黑色的路虎像个豹子般急速前行,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
车外大雨滂沱,车内冷气逼人。
老徐不住的看着腕上的手表,手机在不断的响起。
温肖默余光里看到老徐的踌躇,问道:“我母亲?”
老徐点点头,面对温肖默的执着,他不知道怎么和肖屏说现在的情况。
温肖默平静的看了老徐一眼,语气沉静道:“告诉她,就说你和我在外地出差,若是问地点,就说在广州。”
老徐沉默了片刻,最终按下了电话。
将电话拿到耳边,果然传来了肖屏的声音。
肖屏在电话里问:“老徐,医院打来了电话,说肖默出去了,你有没有跟他在一起?”
老徐语调沉稳的答道:“是的,老夫人,我是和先生在一起。”
听闻老徐这么说,那头的肖屏总算松了口气,絮叨着:“这孩子,做事总是让我.操心,他最近的身体这么差,不好好的留在医院里,又跑出去干什么?”
老徐继续说道:“请老夫人放心,先生现在很好,广州分公司那边突然出了点棘手的事,需要他亲自过去一趟,路上有我跟着,您别担心。”
电话那头的肖屏终于应道:“也好,生意上的事,轻重缓急的情况我也不懂,可有你跟着我也就放心了,你要叮嘱他,按时服药,不能过于劳累。”
“我知道了,老夫人。”
说着,老徐当着温肖默的面将手机挂断了。
温肖默并没有回头,声音低沉的说道:“徐叔,谢谢。”
老徐低下头无奈的笑了,无论到什么时候,温肖默总改不了那一句徐叔。
也正是因为这样,老徐的心里才有了暖意。
都说温肖默心肠歹毒,凉情薄性。
可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温肖默。
真正的温肖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今天站在他面前的,在他眼里无非是个被温何两家逼的走投无路的孩子罢了。
……
一路上,温肖默的烟盒被抽的见了底。
老徐不吸烟,却也被呛的直咳嗽。
外面的雨一时小,一时大,始终也没有停的迹象。
温肖默的车子越开越开,握着方向盘的骨节也越来越白。
老徐除了时不时低头看表,几乎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
温肖默倒是先打破沉静,对着老徐说道:“徐叔,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样做,值得吗?”
闻言,老徐笑了。
老徐侧过脸,看着脸色依旧惨白的温肖默,说道:“您是老夫人的儿子,性子又和她很像,我知道您是一定会这么做,且拦不住的。”
温肖默难得的露出笑容来。
温肖默这一笑,好看的紧。
少了往日里的冷漠敷衍,笑的倒是真心。
温肖默笑起来的样子,总能让老徐想起他小时候第一次出现在温家人面前的情景。
那时候的温肖默又白又瘦小。
白是因为他天生的疾病,而瘦小则是因为那些年来生活所迫。
初见温肖默,他还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起话来,眼睛总是弯弯的带着笑意。
温肖默骨子里是个自卑且谦虚的孩子,他还记得,温肖默第一次管温老太太叫奶奶时的情景。
小小年纪的他,单纯无害,渴望亲人的关怀。
他的一声奶奶叫出口来,就连站在一旁的老徐都觉得,这孩子怎么可干净到这种地步,就连嗓音和眼神都是干净的。
可当老太太熟视无睹的将他忽略以后。
他分明在温肖默小小的脸蛋上看到了一抹绯红色。
温肖默恨窘迫,却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他没有再开口去叫人,也没有表现出气不过的样子,低着头,往后退了小小的一步。
刚好这一小步,踩在了同父异母的二哥温继聪脚上。
温继聪二话不说,狠狠的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带足了嫌弃。
温肖默被踢,却不敢回头,红着脸,忍着疼,愣是一声没有哼。
老徐的目光一直放在小小的家伙身上,他知道他在忍耐,忍耐所有人的嫌弃和不满。
可老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温肖默就变了。
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变的心狠手辣,变的阴晴不定。
温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外界有不少的传言。都说温继聪由于惹怒了温肖默,才被温肖默找人弄断了双腿。
又说温肖默的大哥死于车祸,也是温肖默一手促成。
总之,这些年过去,这些事真真假假再也无人去核实。
如今的温肖默已经不再是那个笑起来安静,缅甸又纯粹的少年了。
温肖默止了笑意,再转过头去,看着眼前的路,说道:“徐叔,我从前希望每一个害过我,害过我母亲的人去死,可如今,我不想了……”
老徐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又不想了?”
“我不想看到她对我失望的眼神,我已经把她害的够惨了……”
老徐知道他口中的“她”说的到底是谁。
对此,老徐没表达自己的观点,却也点点头道:“能放下对敌人的仇恨已经不简单了,如今,能想清楚更是不易了。”
温肖默自嘲的笑了。自说自话道:“要不是母亲提醒,也许我还蒙在鼓里,唐韵当初想害死我母亲的事,我仍旧记恨,可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老徐笑而不答。
温肖默继续自言自语:“当年,我动用一切手段和关系,让谭耀辉在温氏里待不下去,又让他的公司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我以为我痛快了,可这种痛快,却让我更痴迷于报复仇人的快感,我毁了他的家庭,毁了他的女儿,让他痛不欲生,可做这些事的同时,我忘了一件事……”
“忘了什么?”老徐问。
温肖默嘴角弯起,却根本没笑:“我忘记了,我已经付出了精力和感情作为代价……”
“你喜欢谭小姐的事,夫人一早就知道了。”老徐如实说道。
温肖默自嘲点头:“是啊,连你们都知道了,唯独我自己醒不过来……我以为我一直是在为报复谭耀辉而伤害她,其实这根本就是错的。”
老徐笑的一脸温和,点头道:“这的确是错的,例如,你也同样恨两面三刀的靳辅年,可你对靳敏小姐做过什么没有?”
温肖默被问的说不出话来,转过头,定定的看着身侧老徐。
而老徐依旧一副淡定模样,继续说道:“这也就是问题的所在了。你恨靳辅年,却也只是恨他罢了,你想着怎样脱离他的掣肘,怎么利用完靳氏,再反手收拾掉他,但你可曾对靳敏有过半分的恨意?你没有……而谭之薇呢?她与靳敏又有何不同?你从一开始那么对她,难道就真的只是恨这么简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