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声渐弱,淅沥沥的击打着船舷帆旗。沈霄破烂的衣袂轻轻摆动,很快沾湿一层水汽。
“小姐,外头湿气重,还是别靠着窗了。”常喜放下一碗绿豆汤,走过来关上轩窗时,发现带回来的少年正在甲板上与人闲谈。
赵清淼隔着窗隙望着沉沉天色,这夏日多雨,对于行船送货尤其扰人,浇得人心头无端烦闷。她饮完了绿豆汤,撩起珠帘走进里间,径直靠着春塌躺了下来。
常喜见自家小姐面色不耐,赶紧摇起了扇子。
风‘呼哧呼哧’的曳起几缕青丝缠上脸颊,挠的赵清淼闭目不得。
轩窗露了一条缝隙,甲板上那群人闲聊的声音隐约能传进来。
“真的这么惨?”“你这孩子可怜啊。”
穿行顺风顺水,几名船工歇下来,正为沈霄的一段身世唏嘘不已。
什么十三岁丧父,十五岁家道中落,十八岁奔波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少年,搁谁身上都惨。
赵清淼秀眉一抖,嗤笑出声,问向常喜:“喜儿,你听他说话是哪里人?”
常喜直接道:“上京来的吧。”
赵清淼微眯眼眸:“你瞧他一身装束破烂,边襟缝制用的是上等香云纱,非显贵之人不得。如此藏着掖着的人,总有些用心不良。”
常喜手上一顿,问道:“既然小姐不放心,不若我这就将他丢下船去?”
赵清淼想了想,整了整衣袖吩咐道:“不急,你先把人叫进来。”
沈霄脱下蓑衣跟着常喜踏入船舱里间,在一张枣色绒毯前站定。室内装饰简朴,隐隐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帘后,人影绰约。
“你叫什么?”
沈霄随即目光微凛,移过视线,神情自若的挑眉答道:“沈九。”
“你在固州遇上了什么事?”帘后的声音又问。
沈霄眼眸一眯,压着长音道:“说来话长,在下家道中落——”
赵清淼蹙眉打断,语气明显不快:“少年人最好有一说一,在我的船上扯谎,就不怕丢你下江喂鱼么?”
好个会唬人的小姐。但沈霄会怕吗?他摸摸鼻尖冷笑:“赵小姐,在下说的可句句属实啊。”
两人隔着珠帘话语交锋。帘子倏地被人撩起,发出一波清脆响声。
入眼的一双素手与玉色无二,这位小姐容华桃李,霞姿月韵,胭脂晕,美人唇。看的沈霄微微一怔,很快垂了目光:美则美已,瑞凤眼里渗着凉薄。
赵清淼的视线自眼帘往上一抬:这沈九年少清隽,身量也是高挺。要说哪里怪异,就属他这张脸了。遂换了话题:
“你脸这么黑,是沾了什么没洗干净?”
这一句又是戳他的心。沈霄暗暗腹诽,嘴上却道:“在下命苦,不巧日前被雷劈中了。”
“被雷劈了还能大难不死?你可算是个奇人。是作过恶还是行过善?”赵清淼饶有兴致的盯了会,忽的走向一张圈椅,道:“这么着跟你说话也太累,你跪下来。”
沈霄立马扬起了眉梢:想他堂堂摄政王跪天跪地跪先圣,就是对着沈翎也不必相跪呢。这女子凭什么?
未待他出口拒绝,腿弯处猛地被人踢上来,一个踉跄,膝盖就抵了地。
“唔!”这寻常男儿膝下有黄金,摄政王膝下便是半壁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