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大街,金家。
这是三代富户的四合大宅,古旧门柱刷过一层新漆,上挂一杆撑红穗纸皮灯笼,面上写着墨色金字。
高墙大院,南北角砌矮砖围了一排盎然绿竹,廊庑石板路放着各色繁花,开的甚是旖旎。
晨曦微光时,天青鱼肚白。
“什么味?臭死了!”
“是夫人的丫鬟,在熬药呢。”
有几个灰衣下人在庭外洒扫,两个模样青涩的丫鬟端着洗漱的脸盆走过,捏着鼻子蹙着细眉,快步进了内宅,一路小声八卦。
金池良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公子,家中单传,依着他脾气暴躁,任意妄为。家中两老的原指望着给他娶了个大家闺秀进门,他就能安分过日子,好好打理家业。哪知他纵情声色惯了,根本不把那位闺秀放在心上,进门不到两年就酒后大打出手......如今那新夫人已经半瘫在了床榻上,终日靠进汤药养着。
“这府里能叫他看得上眼的,哪个没被他……”
两个丫鬟正说着,冷不丁从旁的柱子后面晃出个人来,吓的差点儿打翻脸盆。
来人也是个丫鬟,面容姣好,水兰褙子衫,秋香色细褶百迭裙。穿的很是俏丽,衬的皮肤白嫩似豆腐。
她叫春兰,金池良的通房丫头,仗着得宠赏赐多,在府里头自以为高人一等。
“嚼什么舌根呢,小心我罚你们扫茅厕冲马厩。”
“哟哟哟,我当是谁呢,上了公子的塌,就把自己当主子了?”一人轻蔑的噙笑,与另一个互递眼色。
“你们欠打!”春兰最讨厌被人瞧不上身份,一双媚眼盛怒,咬紧银牙就扬起手掌。
“啪嗒—”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直接被春兰抬起的手臂掀翻,碎了一地,随之药味蔓延开来。
春兰心头一慌,紧张的去瞧身后。见是新夫人的贴身丫鬟敏儿,于是放下心来,拨了拨耳边发鬓。
敏儿怔怔的盯着地上的汤药,心疼的一下哭出气音来。“呜呜呜,药没了,怎么办……”
两个丫鬟见情形不对,反正不关自己的事,赶紧趁机走了。
“你哭什么,谁叫你突然冒出来。不就一碗药么,再熬就是。新夫人进门这么久,吃的药还少吗?左右是砸了,该心疼的也是我家公子的银子。”那春兰踱了一步,盛气凌人,根本没有半丝内疚。
“你!你太过分了!赔我夫人的药来!”说着,敏儿红着眼,伸手去掐春兰的脖子。
两人身量体格差不多,都使出了拉头发、张嘴咬的架势,一时间扭在地上,打的难分胜负。
“干什么呢!大清早吵死了啊!”
金池良骂咧咧打开房门,踩着鞋‘踢踏踢踏’走到这头。他身上披了一件墨绿外衫,腰间松垮垮掉裆裤,脸色灰暗,眼窝深陷,精神很是不济。
那春兰见依仗的人来了,立马撒手,憋着坏的,换了眼神似柔似嗔,嘤嘤啜泣:“公子可要为我做主啊,新夫人的丫鬟自个儿没端好药碗撒了,就赖到我头上,说要掐死我呢,好可怕啊……”
金池良不耐烦的朝两人扫去一眼:几日没有碰这春兰,她还给自己惹事。
“起来吧,地上多脏。”说着,他递上一只手。
春兰窃笑着借力起身,细腰无骨似的靠在金池良怀里。一缕桃花香,揉的他胸膛一紧,心池乱了,连方才的思绪都搅了。
本来嘛,他打从见了赵清淼一面,就萌生一些念头,奈何去请人夜游画舫,人直接派个丫鬟出来拒了。浑身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
“小东西别乱动,爷这两日睡的不安生,你来陪我补个觉。”说罢,他全然不理会留下的敏儿,只用力掐了掐春兰的腰窝,搂着人重新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