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这回出个举人,虽不是解元,却也把王守义夫妻俩个高兴坏了,大扫前段时日因酒楼出了人命带来的低沉晦气。王氏今日特意挑了金簪玉饰好好装扮,四十来岁的妇人硬是俏了好几岁。她收不住嘴角的得意劲,犀利眉眼重新抬高,恢复那素来势利的性子,掐腰指使着府里的下人干活。不过因着王老爷子高兴发了赏钱,下人都跟着沾喜气,各个心甘情愿的受着骂忙活开了。
若问还有人不那么高兴的,当属王珏本人。一大早府门前放了两盘炮仗,他没能睡好觉,眼下苦愁着脸,被福三好说歹说的哄着穿衣洗漱。出房门先去王勉之那磕个头,再来前厅招呼贺喜的客人啊……甭管他认不认识,这场合谁都逮着你袖子拉过去寒暄一阵。
“王珏这小子不错,打小我是看着长大,我从前说什么来着,瞧这后脑勺必有福相啊!”
王珏面上乖顺的点点头,心中开始川流奔腾:贵姓啊这位叔叔,你会看相摸骨怎么不去庙前摆摊?
“得了吧,叔!要我说啊,王珏哥哥不喜话多,我一直以为是他小时候孤僻。今日才知,是深藏若虚,非池中物啊!”
王珏稍侧目,瞧那人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位弟弟,我谢谢你个池中物,你全家都是池中物!
——各位能不能不要这么假客套啊!天可怜见的,早知今日,他当时就该装病不去参加试考,反正爹也不会真的打断腿啊。
此时后悔是无用的,等赵家兄妹姗姗来迟时,就看见王珏站在王守义身后,一副恨惨了的假笑,生无可恋却又不得不从的麻木样。
赵清淼着一袭藕粉立领长衫,下裳禾绿褶裙,面上薄施粉黛,落落大方倒也衬出清冷的气质。赵晏久则挑了件水墨竹纹的交领齐腰大袖衫,桃花眼稍微垂下,脸上带了一丝慵倦之感。
两人互看一眼,穿过客人向着王守义和王氏一一行礼。
“来了啊,你们要不先去后头瞧瞧老爷子?开席还要等一会呢。”
王守义乐呵呵的上来一扶,眼角额头的褶子都挤成沟壑了。
原以为今日能好好相处,却是赵家兄妹心宽了。那王氏是个不省心的,一上来朱唇启呼道:“哎呀呀,你们可不知啊,此次其实是双喜。我家珏儿呢中举,蔡家小子也中举了呢!没想到蔡家遭了那么大的变故,那淳安小子平日又爱惹事……”话说到这,王氏感到不妙,面上一讪,嗓门收了收又重新笑开:“总之啊,两家都是喜事呢!”
难怪蔡文景和王妍还未到。本就是家中带丧,看来是在府中清简的庆祝一番了。
赵晏久确实有些吃惊。想来蔡淳安在这年纪失了亲爹,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收拾心情,去参加秋试啊!足可见此子也是个不凡的人。
说起本次秋试的第一名解元,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子。好奇的人打听到那学子平日里常常自说‘此次考试纯属运气,我都没勤加练习啊’这般的话。也不知是自谦还是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