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像着自己能如梅若风那般英姿飒爽,呼朋唤友,风度卓然。而他生来性子温和,不擅表现自己,加之年岁尚小,虽然才貌也是俱佳,但总会被哥哥的风采压了下去。
家中灾祸之时,埋在内心深处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那一小簇对大哥不满的小火星仿佛“噌”地一下被这仇恨的大火引燃。
是他,都是他!定是他平时结交那些个什么江湖中人才引来了这屠门之祸,定是他太过招摇得罪了什么人,定是他那不良的江湖习气惹恼了谁,甚至定是他的武侠义气触碰到了朝政禁忌才招至全家这灭顶之灾!这都是他的错!
而且,自那场灾祸之后,大哥也不再是以前的大哥了。
若说以前的大哥对他尚有些兄弟温情,而在后来的江湖生涯中,大哥已然完全地变了。他再也看不到大哥对他的微笑,再也感受不到大哥宠溺地抚摸他的头量他的身高。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训练、训练、训练!各种兵器、暗器、拳脚的训练。与之相伴的,便是严厉的呵斥、苛责、甚至体罚。
他努力地学习着、进步着,期待着大哥的一句褒奖,然而却从未有过。他表现得再好,换来的至多也只是呵斥得轻些直到不再呵斥罢了。他敏感的心再度凉了下去。
他喜欢琴棋书画,也是因为大哥的琴棋书画当年曾是倍受长辈的夸赞和同辈、小辈们的追捧的,但后来,大哥却很少涉及了。
对于他对这些的喜爱与把玩,大哥也很是不以为然,经常说:“这些东西既不能保命,又不裹腹,稍有涉猎即可,不必痴迷。”
他便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寻找无人之处,用笛音倾诉自己内心的失落。
长此以往,他心中累积的那些怨恨的小火苗曾一次次地窜出来,又被他一次次地压下去,而后,却在那未熄灭的灰烬中生出了有毒的荆棘,慢慢生根、发芽,长出了扎人的刺,起初令他不安,烦乱,后来又渐渐深入他的内腑,让他想要为它们找个出口,将它们释放,让它们变得更加尖锐,最终成为保护自己的利器。
直到有一次,在执行某项任务时,他落入了对山庄窥探以久,早有预谋的宋耀辉的陷阱。宋耀辉虽未认出他是梅家之后,却知道他是慕云山庄的二庄主。慕云山庄一直是朝廷想要暗中除去的隐患,宋耀辉则是想山庄易主,收为己用。
善于攻心的宋耀辉以一般人的心理,用失败、屈辱、自尊打击他,又拿情感、利益、荣耀等等试探他,诱惑他,虽不知他所经历的一切,却也歪打正着地顺应了他的心思。
他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二庄主,他不愿意事事都听人安排,受人摆布。他不想永远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他更不想再去体验地狱般的生活,他要自由,他要尊严,他要做他自己,他要排除那令他痛苦的根源。所以,他接受了宋耀辉的提议,他的大哥变成了他一心想要除掉并取而代之的对象。
其实,他也并没有完全相信宋耀辉,他们之间也不过是暂时合作,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已。至少,大哥有一句话是对的:“这世上能相信、能依靠的,唯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