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上裹着青袍松松垮垮,胸前甚至敞开大半,漏出洁白紧致的肌肤。
仔细瞧着这少年人的眉宇和谢沉檠是有几分相似。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线,眉骨高耸,长发披散在颈间,又是一个标致的男人。
她还在想着,和谢沉檠一样冠绝艳逸的人,睁开眼后又是会怎样一番的惊艳。
榻上的人好像听到了声音,翻个身眯着眼睛一瞧,。
登时便惊得从塌上跳起来,手下赶紧慌忙裹紧衣领,结巴道
“你……你是何人?”
“扶嬴,桓氏扶嬴,我是你……”
“哦!我知道你,你就是在元日夜宴上自请要嫁给我的人。”
“是我”
少年这时才放松了警惕,将衣服重新穿好,又重重坐回榻上朗声道
“你也来坐吧,不必拘谨的。”
她迟疑着没有过去。
少年又道
“你就叫我桑眠吧,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抱歉啊,我身体不好不能亲自迎你过门,委屈你了。”
“无妨,我今日来并不是要抱怨这个的,而是有一样东西要给公子。”
她正色道,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锦囊递过去。
桑眠将刚刚倒好的茶又放回案上,有些许迷茫地接过锦囊。
拿出里面的纸来打开一瞧,五官顿时扭曲在一起。
“这是休书!你自己写的?”
“是,名义予你。”
“你何必这样做?”
他不甚理解,一个女人怎么会不在意被休弃。
“公子娶我也是无奈,但只待扶嬴心事一了,公子就可休妻再娶。”
他一脸不可置信,但见她的神色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
良久,他感叹道
“也只有你这个女子,才会做出这种事了。”
“公子?”
她蹙眉。
“其实我早听说过桓姐姐大名,哦,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吧?”
“当然”
他继续说下去
“桓姐姐的名讳在同辈的将军中谁人不知,桓姐姐在荆州练兵如神,用兵更是高明,别人都说你虽一介女流,却敢为常人之不敢为,今日这封休书,的确让我见识了。”
“扶嬴我也只不过是破釜沉舟,没有退路的退路罢了,谈不上敢不敢为。”
她轻笑着说道。
“桓姐姐谦虚了,这封休书我会收着,若你想离开谢家,随时知会我便可。”
说着将那休书又放回锦囊里,转身将锦囊放好。
“多谢公子成全,那扶嬴就不打扰了。”
“等等!”
转身之际突听他在身后急呼。
“何事?”
她停下脚步。
此时眼前的桑眠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眼里流露出他那个年纪该有的神色,怯懦道
“桓姐姐你能不能在还未离开谢家的日子里,多来看看我?”
她愣住,莞尔一笑
“好”
“那来的时候,能给我带几颗霜糖吗?”
她愣了愣,又道
“好”
听闻她答应的瞬间,桑眠竟又如孩童一般朝她无邪地笑起来。
回程的路上,还未进城,扶嬴忽然听见马车外传来守城侍卫急促的驱赶声。
拉起帷幔,她瞧见城墙底下有许多衣衫褴褛的妇孺老人正在被赶向远处,便十分狐疑地问
“雀芜,这些流民是哪里来的?”
“回姑娘,那些并不是什么流民,而多是军中将士的家人。”
“军中?可是北府军?”
她复追问。
“是,当初五公子重金招兵,从各地涌进建康的壮丁有很多,他们的家人也一路追随他们而来,现今大抵都住在城外随意搭建的草棚里。”
“可是因桑眠病重,军营里无人主持大局这些人才沦落至此?”
“并不完全是,这些人都是需要长途跋涉才能到达建康,临走时是将家里田地房屋卖了才凑足盘缠,等到了这里,几乎就是身无分文了。”
雀芜慢慢解释。
“一直无人理会此事,只一昧驱赶吗?”
她心里有些愤愤然起来。
军营里倒是会定期发放军饷,但也是于事无补。”
“这座城里向来是权势为大,恐怕那钱也都进了这些人的口袋里吧。”
她叹息道,将帷幕又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