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沉檠哥哥可知我还有一位哥哥,名唤子熙?”
“知道”
当年桓温还在,桓谢两家同在朝为官。
那时尚不是宰相的他,确实听说桓家有位体弱多病的二公子,但却素未谋面。
“我二哥天生体弱,所以就一直养在府中很少出门,也因着二哥的身体,阿姐对二哥的爱护甚至远超于我。”
说着,轻荨脸上露出一丝吃味的神情来。
“其实我知道,阿姐为什么那么喜欢二哥。”
“为何?”
轻荨叹息一声。
“我们三人都不是一位夫人所出,但我们的感情却要比同胞姊弟还要亲。”
她说的这些事他也听说过,桓温的第一位夫人,也是扶嬴的娘本是东晋的公主,但却在生下她后不久于人世。
从那以后桓温也像换了个人,原本规行矩步之人便渐渐开始有了逆反之心。
思绪回归,正听她继续道
“那时我娘亲尚在,阿姐和二哥的娘亲却很早就去了,家里就有老人偷偷说二哥和阿姐是一对不幸的姐弟,早早地就克死了亲娘。”
说着,她声线微有些哽咽。
“除却姐弟这重关系,阿姐与二哥本是同病相怜,阿姐便也会对二哥有额外的感情。”
她想了想,又改口道
“不对,应该说二哥一直是阿姐心中的寄托和依赖,每每阿姐看见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二哥,眼里尽是希望。”
时间来到了三年前。
“可是二哥因为阿爹一事,忧郁过度,终是招架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指摘,在回荆州的路上永远地阖上了眼。”
她的眼角已有了晶莹的泪珠。
他听得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毕竟当年还是他亲手将桓温下狱。
“那时候阿姐却没有表现得很伤心,旁人都在背后说她冷血,可是我知道,阿姐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希望没有了,她也是慌了神吗?
那之后她可是又找到了新的寄托。
他越想,心里越是疼得发紧。
“二哥是在一个雷雨夜去了的,所以每当临近二哥忌辰的雷雨之夜,阿姐都会情绪激动,举止异常。”
他忽想起她出手刺伤他的那晚,好像也是一个雷雨之夜。
“那时的阿姐很可怕,时而失魂落魄,时而歇斯底里,甚至还会伤人伤已。”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时她握着剑的样子,的确有些不同于往常。
那几近嗜血的眼神,此刻也叫他脊背生凉。
可那时,他只顾着哀伤于她的冷漠和担忧桑眠的伤,根本未将她的异常放在心上。
“她……真的会如此”
也不知是悲怵还是伤口抽疼,他颤抖道。
“是,不过我想阿姐不告诉沉檠哥哥,应该说怕沉檠哥哥担心吧。”
她又哪里来得及同他说呢。
他根本,就没有给她倾诉的机会。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根本对她毫无所知。
她的过去,她的悲伤,她因倔强而掩藏起来的累累伤痕。
他以为自己陪在她身边,替她除去眼前的阻遏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他以为她毫发无损,可是她明明早已千疮百孔。
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做她的下属,让她可以两袖清风,恣意地活下去。
现在想来,这誓言多么可笑,他又是何等地无知。
无知到,根本看不出她眼睛里深深掩藏的哀伤。
“沉檠哥哥你怎么了?”
轻荨惊呼一声,因着他的脸颊竟出现了浅浅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