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女人,眼中深邃,她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没有言语,转身而去。她带来的饭,搁在了门边,而没有放在窗台。
温迪在夜里,听到了草丛传来的窸窣声。她一点都不恐惧,因为任何人都进不了这铁将军把门的屋子。她甚至奇怪,为何偌大的山林,那么多的树,居然没人往这边来?
天蒙蒙亮时,睡醒一觉的温迪,看见了铁门缝隙里透出的光线。她跳下床,扶着腰,小心翼翼靠近铁门,居然没有锁!
她顾不得思考,推开了门。“吱咔”的一声,代表了她的自由。
被关了六个半月,中途搬迁过一次的她,如今怀孕的身型已非常明显。
大腹便便的她,拖着破旧的皮鞋,颠簸地离开了两座山之间的小屋。
这是哪?她不知道。但她肯定,只要跑出去越远,就离安全越近。
她气喘吁吁地翻山,只可惜这是天刚亮的时候,山间的路滑湿,她爬山的速度非常慢。
她忽然停住脚步,似乎有人或者是有动物,在向她靠近。
她慢慢地俯下身子,忽然她身后多了一双手。
躲避的温迪,一不留神,滑下斜坡。
“啊!”温迪吓得大叫,却止不住地下滑。
她的手,努力地抓向下滑途中,能抓的所有植物。眼见她下滑的速度慢了下来,却因她的一路拉扯,让一根枯死而插在土中的藤蔓松动,藤蔓带着碎石打落。
温迪慌忙闪躲,头却不幸地撞到了凸起的大石头上,晕了过去。
再苏醒,已是一天以后。
她睁开眼,看见的是白色屋顶,欲直起身子,头上的疼痛令她咬牙切齿,哀怨道:“好痛!”
守在一旁,因拉练带着学员兵到郊外、意外救了她的洛倾恒,长长舒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温迪这才发觉,床的另一侧,站了个高大有型的中年男人。她皱着眉:“我怎么在医院?”
洛倾恒合掌,一拍,对这个他与学员们从山涧中救出的女人,解释道:“看你这身装扮,是山里的农户吧,我是老洛??????”
农户?温迪想要揉揉颈后的疼痛,手却因挂着点滴,无法触碰到颈脖:“我好像失忆了。”
洛倾恒不敢置信,他扬声向病房外喊道:“医生,来一下!”
医生来了。
确诊出来了:温迪失忆。
温迪木讷地看着努力使她回想,而启发她的医生,机械地摇头:“有没有什么手术的办法,或者是刺激的办法,即便激烈一点,只要让我恢复记忆。”
医生摇摇头,对一旁穿军服的洛倾恒道:“报警吧。或者警察有办法,找到她家人。”
洛倾恒安慰温迪:“没事。我们还有些学员兵,在你出事的那一段拉练,我也会让他们帮你找找家人。报警的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养伤。”
温迪抿嘴而哭,她居然像个白痴。昏迷了一天后,脑袋里空空如也??????
“别哭!动胎气的!”洛倾恒当过爸爸,知道孕妇的情绪低落,会影响胎儿,他拨打110时,嘱咐温迪。
在温迪的期盼中,穿着警服的公安干警到了。一番征询后,给出结论:“你先别慌,我们回去查一下失踪人口。你昏迷二十四小时以上,你的家人会报案。我们有很多方法,比如说通过电脑联网,与各辖区派出所联系??????”
温迪开始了等待。
洛倾恒是她的常客。她不大与他交谈,只是在每一次他走进病房时,都会问一句习惯的话:“警察局那边有消息吗?你们有没有打听到,山涧那边有人找我?”
洛倾恒每每皆遗憾地摇头,他很想能对这可怜的女人说声:“明天,你就能跟家人团聚。”可是,茫茫人海,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因陪伴温迪,错过了与儿子洛云烟几次在家吃饭的机会,被母亲埋怨。他皆笑着解释:“我是事!”
洛云烟为寻找温迪,东奔西走。公务的劳累,旅途的奔波,让他不免略显憔悴。
半年多的寻找,抱希望的人越来越少。他曾与汉斯去过几趟温家,从温家人不停地问汉斯“有消息吗”,到“你们坐吧”,他看得出,他们的无奈与颓废。
汉斯为了帮他寻找温迪,推掉了几次家族急招回意大利,处理家族社团事务的要求。在百无聊奈下,汉斯走了。
可洛云烟依然不放弃。渐渐地,他回父亲那,少了;对父亲要求家人聚会,推诿了;出国办差,他都抓紧时间,希望挤出更多的空档,寻找温迪。
若他知道温迪就在江明市,那陪伴温迪的,肯定不是他父亲洛倾恒。
“在想什么?”洛倾恒推推走神的温迪,将手中的苹果向她递去。
温迪抬头,望进洛倾恒眼底,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浸入心底。她脱口而出:“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好像是。”洛倾恒经温迪这么一提,忽然想起,她是将自己撞进河里的女人。但,事隔多年,她比从前瘦了那么多,而且前些日子,她跌得鼻青脸肿,他压根没认出她是谁。
因温迪的这句问话,洛倾恒突然道:“你应该是城里人。因为以前你就是住在城里的,但具体位置??????”
温迪期盼地凑近洛倾恒,急切道:“告诉我,我住哪?”
洛倾恒将身子向后移,遗憾道:“我想不起。”但他肯定另一点,他在市公安局有朋友,能简化辖区派出所的报案程序。
他承诺道:“我尽量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温迪激动伸手,握住他拿着电话的手:“拜托你了!”
洛倾恒心里打鼓,几年前,她住城里,几年后,她不一定住城里,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满了。
他找了个理由,拿着电话,走到病房外,拨打了公安总局自己的老朋友。
几天后,温迪如愿地在警察反复垂询后,见到了对她生还,已不抱希望的家人。
眼泪,是所有的语言。连洛倾恒这样的七尺男儿,都禁不住眼圈泛红。他悄悄地退出了病房,留下这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家人,让他们体会重逢的喜悦。
温迪是因父母哥嫂的哭,而哭。她完全不记得,过去的种种。她看着他们哽咽,听着他们不成句地感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