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曦睡醒的时候,身上汗涔涔的。
她深陷过往的梦境已久,早已不觉得稀奇,只是睡觉越睡越疲惫这一点让她很难受,因为再没有可以休息的方法。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拾起往事相比,她更宁愿睡个无梦的好觉,可总不能如愿。
揉了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捏出一个简单的法诀,身上的汗渍都消失了,身上清爽不少。
从前此地是藤泽时,尚有旭日明月相照,可云壑内不再有日月,只有罗雀花燃烧的光焰被云层反射,橘红色的光芒普照大地。
光从锁妖塔的裂隙溜进来,像一段橘红色的丝绸,铺在断开的木板上。
赤曦抱着膝盖缩在光照不到的角落,迟迟不愿走出去。
罗雀花就是她的耳目,她知道陆思还在花海中迷茫地转圈。
自从重生,陆思这个名字她已听了无数遍,但大多是别人口中的陆思,没有足够的记忆支撑,在她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
那段关于陆思的经历,还埋在记忆的深海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浮起来。
所以当她知道少年名陆思时,虽然有一些惊讶,有一些感触,甚至觉得这会是个奇怪的阴谋,但并不愿意去防备,去猜测。
冥冥之中,有什么将少年带来这里,带到她面前,两人的命运在目光相触时交织在一起。
是的,即使本身即是神仙,她也只能将一切归咎于命运。
是一件可笑又可悲的事。
赤曦扶着墙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日隐之日后,那缕胎光神魂再次陷入沉睡,赤曦执着的留在这里,除了害怕自己会再次失控、为祸人间之外,便是希望能借此地的罗雀花海温养神魂,让它早日醒来。
法印在赤曦手间结成,丝绸般的光被隔绝在外,露天下的锁妖塔内突然暗下来,赤曦闭着眼,手间光芒愈盛。
法印的光芒有无到有,再由明转暗,须臾之后,光芒从赤曦手间消失,胎光神魂缓缓出现,光芒黯淡。
赤曦走过去,惨淡的光映得她的脸色也惨白。
“我或许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仅有这一缕魂魄神尊永远不会回来,从前都是你在保护我,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神魂看起来轻飘飘的,像一团被风吹起的棉花,脆弱又虚无。
赤曦伸手碰了碰,它并不会像当初那样亲昵地蹭她的手了,她有些难过。
“养了千年才养起来的一点精神,便这样毁掉了,你是傻子吗?我可是不会死的烨鸟啊。”
一想到那一日赤曦便生气,她就算重伤坠落又如何呢,哪怕是死了,也不过是浴火重生,从头来过而已。
神魂不会回应,赤曦只能独自叹气。
她跳下锁妖塔,站在石基仰望,塔身有大概一半都裂开了,看上去就像一座危楼。
她脑子里不知怎么冒出来一句诗。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她向上伸出手,可惜这楼不够高,空中也没有宝石般的星辰。
赤曦感到失落,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落,她不是凡间的诗人,也不是闺阁里待嫁的姑娘,她想要的必然不是什么星辰。
抛开奇怪的想法,赤曦忍痛从真身上拔下一根焰羽。
焰羽正如其名,羽轴通红,中空,连接着烨鸟的血脉,真火的火焰在其上熊熊燃烧,哪怕一片焰羽,也足够焚尽一座城池。
赤曦将其高高地跑出去,焰羽被风裹挟着,向着塔尖而去。
*
与此同时,陆思脚下的罗雀花像第一次那般纷纷向两侧避开,给他指明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