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景象出现在一片茫茫沙漠中本身就是一件奇事了,更何况这四周灵气馥郁且散乱,是失序的征兆。
他有些无奈。
天真的烨鸟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却把半个身子和尾巴都露在了外面。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周围的空气恍如水波,有一股力量在推据他向前,但并不强硬,就像是撞上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
他的神情柔和下来。
“赤曦,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藤泽里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我需要解开它,让我进去吧。”
赤曦的声音隔空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你走吧,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不想再有人受伤了。”
“穆姜国的惨剧并不全是你的过错,更何况,你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别再怨怪自己了。”幽安慰她道,“相信我,我是不会受伤的。”
赤曦站起来,手指不自觉地在身侧蜷起。
“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吗?那些...想要害我的人。”
幽微怔,他从未料到赤曦会往那个方向去想,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赤曦看着他,更警惕了。
“你笑什么?莫不是被我戳破了心事,索性不与我演戏了?”
幽收敛了一些,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气,仿佛是看着她。
“赤曦,我名幽,是生于青合的神。”
神。
那一刻赤曦又有些晕晕乎乎地,她看着在自己面前又不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皱了眉。
“青合是何处?”
“距离此地不远,是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若有机会,你可随我一同去看。”
“你是骗我的吗?”
“我从没骗过你。”
“你说你叫青幽,不是骗我吗?”
幽:“...”
在那片刻尴尬的沉默中,幽面前的“水波”荡开,那些从未存在过的绿色的花草消失,取而代之是遍地火红的罗雀花。
结界开了。
幽一脚踏进去,脚边就是滚烫的炎浆,哪怕他是神,也不敢轻易挑战真火之力的威严。
他站在原地,不随意走动,也不左顾右盼,分外的乖巧。
至少在赤曦看来是这样。
赤曦从罗雀花海里走出来,不见来处。
她赤着脚踩在炎浆里,抬脚的时候,一些炎浆溅起来,扑进罗雀花的怀抱。
她走得悠然自得,仿若人族的少女踩在溪水里,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开心。
“神也会惧怕这里吗?”
她走到幽的面前,站定,发问。
幽有些俏皮地歪了歪脑袋,试图缓合这凝滞的氛围。
“这世上没人会不害怕死亡,哪怕是神。”
“炎浆可以杀死神?”
“是,其中蕴藏的真火之力足以毁掉一个神的神骨。”他顿了顿,补充道,“但它不能杀死你。”
赤曦抿着嘴唇,低下头去。
幽的心情莫名也沉下去,“凌霄希望你好好活着,她说她盼望着往后这天地间不是只有烨鸟,也有赤曦的一席之地。”
“她真这么说?”少女哽咽着,又努力克制。
“我说过了,不会骗你的。”
“你...”
“别提名字的事儿,那是个例外。”
赤曦抬手碰了碰眼睛,抬起头来的时候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的,但终于是笑了。
“我往后该唤你什么?神尊?”
幽笑了笑,为她的揶揄,也为她说“神尊”二字时的神情语气。
“你也是神,我岂能为尊?”
“我不算是神,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她突然谦虚起来。
幽看着她的额心,回想起那一日的凌霄。
“建木认同了你,你就有成神的资格,赤曦,永远别看轻自己。”
赤曦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称呼的事也跟着不了了之。
她想起幽来此地的目的。
“你之前说,藤泽中有一个秘密?”
说起正事,幽的神情严肃起来,从云雾缭绕的幽静之山变为高耸陡峭的俊逸之山。
“此事我并不确定,只是因为某事追查至此,有一些蛛丝马迹指向这里,我便试着来查探一番。”
赤曦有些失落,“原来你不是为我而来。”
幽一怔,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话,可仔细回想,又觉得句句事实,不像是哪里错了。
他有些局促不安。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将自己困在这里,不愿出去,也不愿与外人接触,所以想来劝劝你。”
赤曦幽怨,“狡辩。”
幽无奈笑道,“这是真心话,我不会骗你。”
赤曦一直觉得幽其实是个嘴笨的人,尤其在她被梵蓁带坏之后,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在她与幽从相识到分别的那几万年里,幽每每被呛得不知该说什么,便会说那句“我不会骗你”。
好在除了名字,他当真从未再对她说过什么谎话。
但那时的赤曦是不明白的,她刚蒙受了欺骗,便觉得旁人都是信不得的。
她的理智让她赶走这个看似善意的神,但她的心却指挥着手臂发力,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幽看着她向自己伸出手,有些懵,露出疑惑的表情。
赤曦撇着嘴,看上去不乐意,身体却很诚实。
“牵着我,我带你去找你想要的秘密。”
幽迟疑了一下。
赤曦继续道,“不牵也行,但若炎浆伤到了你,可别怪罪我。”
幽无奈一笑,为她拙劣的激将法。
他伸出手,握上赤曦明显小了一号的手掌,然后抓紧。
“我牵住你了,安全了吧?”他说。
赤曦红了脸,转过身去,带着他走向藤泽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