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间,非痕在逢魔镇中逍遥自在,沉迷酒色,不问世事。
但他心里明白,只要这世间仍然存在火种,烨鸟就不死不灭,赤曦早晚会归来六界,而她与陆尘心之间的恩怨又会上演一场怎样的好戏呢?
他十分地期待。
可这一期待便是几百年过去,他迟迟没有听到烨鸟重现人世的消息,反而是自己在一次醉酒后被曾经的“朋友”拐走,关进了锁妖塔。
非痕在锁妖塔里的时候,没有哪一天不郁闷。
往大了说,他是上古神兽,火神侍宠,往小了说,他是堂堂魔将,魔君亲信。
可就这么轻易地像个宠物一样被铁链锁在一个破地方,他那时每天都想着出去以后要怎么报复陆尘心,但当真正离开锁妖塔后,他反而释然了。
或者说,他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做什么。
因为从烨鸟重生的那一刻开始,陆尘心的报应就来了。
他一向是个会偷懒的人,既然期待了千年的好戏就在面前,自己又何必去插手扰乱呢?更何况这场好戏的背后还有强大的梵蓁在推波助澜,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运作,谁也无法让它停下来了。
但非痕心中还有一些顾忌。
他记得被困在锁妖塔中时,曾有几个小妖找到了阵法所在,见到了他的真身。
焱鸦仍然存世的消息,可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
回到现在,逢魔镇,红粉楼中,对坐的非痕和陆尘心身上。
满屋子颜色艳丽的丝织绸缎让环境显得旖旎,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有些冷。
非痕仍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半卧半倚,玩弄着空酒杯。
陆尘心没正眼看他。
“你要做局外人,就应该做的合格些。”
非痕“切”了一声。
“我不够合格吗?我要是真想捣乱,在离开锁妖塔的时候就到你青合派去寻仇了,又或是向赤曦透露虚假的真相,引你们二人反目,哪里还会等到你来找我的麻烦。”
陆尘心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语气冷淡,“你打不过我,赤曦也不蠢,不会受你蛊惑。”
非痕冲他翻了个白眼。
“连夸人都拖家带口,你可真会。”
“我说的是事实罢了。”
非痕气冲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赤曦是不是够呆他不知道,但他确实很可能打不过陆尘心是真的。
他的倚仗无非是真火,其他法术只是马马虎虎,平时用魔君的名头唬人已经够了,再加上手下高手不少,他很少有需要亲自动手的时候。
一是没必要,二是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但陆尘心不一样,他是从赤曦处得到焰羽的人,真火之力对他难以形成压制,而陆尘心被人称为史上最强人仙,也不是靠吹出来的。
试想一个能在为人时就从洪荒古神的手掌下逃出来的人能有多弱呢?
非痕自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心中不忿,也就只能借着语气发发牢骚,“要不是被梵蓁逼着,我没事去找你们的麻烦做什么,我在这逢魔镇待的不开心吗?”
“我这次来没有找你算账的意思,我只想知道梵蓁的目的是什么。”
将陆思送到青合,又利用陆思引赤曦离开云壑,再用锁灵玉封印了赤曦的法力,将赤曦带到他身边。
梵蓁做这一系列的事看上去只是在无意义地绕圈子,但陆尘心与她做了多年好友,十分清楚她不是那种闲得发慌就会做无聊的事的人。
梵蓁做事的目的性极强,且高瞻远瞩,往往在做下一件小事时,就已为日后铺好了路。
因此赤曦在青合山上的这段日子陆尘心十分不安,他明白这其中有阴谋,却看不懂梵蓁的意思,便连觉都睡不好。
他思来想去,虽然知道从非痕处得知真相的可能性不高,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来问一问。
而非痕果然摊了摊手。
“我哪能知道她的想法,无非是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呗。”
“她让你做过什么事?”
“无非就是把你那个小徒弟引进云壑,也没什么了。”
非痕脱口而出后,又想起什么,于是继续补充道,“好像是还有一件事。十六年前她把我从锁妖塔带出来以后,曾向我索取过真火之力。”
陆尘心突然坐直了,“真火之力?”
“没错,当时她拿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给出真火之力后,那一丝力量似乎被梵蓁融合进了那个东西里。”
陆尘心微微蹙眉。
“那样东西看上去可是一个暗红色的光团。”
非痕想了想,的确是。
“对对对,可是,你怎么知道?”
陆尘心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或者说,该不该解释。
他沉默的太久,非痕等的有些不耐烦。
“你问我的我都说了,也算是知无不尽了吧,你怎么还藏着掖着的,咱俩好歹曾经也算是朋友吧。”
陆尘心抬眸看了他一眼,陈述道,“那是你自以为是的朋友,我们只见过一面。”
非痕不服气,“这跟见过几面有什么关系,两人意气相投,不就是朋友了吗。”
“我与你不相投。”
“你这人就是个孤儿,没法交流。”
非痕挥了挥手,微微侧身,到另一边生闷气去了。
陆尘心思索良久,他在考虑将真相告诉非痕后的好处和坏处,在犹豫面前的人是否值得相信,在纠结这件事究竟只是他多想了还是的确有大阴谋。
脑子里就像有一个巨大的线球,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
在焦躁的情绪影响下,陆尘心忍不住拿起之前那杯棉柔的酒又喝了一口。
非痕其实一直在偷偷盯着他,就等他开口。
见他忍不住喝了酒,非痕咧嘴一笑。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告诉我?”
陆尘心把酒杯往桌中一推。
“公平起见,互不隐瞒。”
非痕兴高采烈地坐起来,他想着自己反正没什么秘密,怎么样都是赚的。
他把杯子往自己面前一拉。
“行啊,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