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流到底再想些什么,天策府的夫子想不明白,徐寒也想不明白。
但最后,夫子还是答应了沧海流,他当着沧海流的面收下了徐寒为徒。
那时,沧海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可不知为何,那笑意却忽的刺痛了徐寒。
第二日,沧海流便辞别了夫子领着徐寒与玄儿再次上了路。
他们已经来到了幽州的边陲,以他们的脚程再走上十余日的光景便可抵达沧海流口中的目的地——大渊山。
这一场忽然开始的旅程眼看着终于要走到了终点,但徐寒的心却莫名的不安了起来。
这近半年的相处徐寒从未有问过有关沧海流的过往,相比于世人口中的剑陵叛徒、大凶大恶之人。徐寒所知道的无非便多出一些譬如固执、嘴硬、死要面子之类的辞藻。
说到底,他依然不了解沧海流。
三十年前他为何会打伤同门,于剑陵的剑冢之中盗剑,然后叛出师门,徐寒不知。
三十年间他又是如何从一个南荒剑陵的叛徒走到了让整个大周人神共愤的地步,徐寒亦不知。
而三十年后,他又为何固执的要前往大渊山,徐寒还是不知。
徐寒其实也并不在乎,沧海流是善是恶与他无甚关系,他只是觉得沧海流待他好,他便要回报他。仅此而已。
可是,在曲景城中,沧海流与那位天策府的夫子间的对话徐寒尚且历历在目,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沧海流在给他留下一条退路。而就是这一点,让徐寒惴惴不安。
八日光景过去。
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远离中原,又或是幽州的天气着实太过恶劣。
这八日,他们再也未有遇到以往那些烦人的苍蝇。
他们走得很顺利,已然来到了大渊山的脚下。
夜色降临,风雪一如往常一般如期而至。
徐寒在不远处的枯林中寻了些干柴带回到他们栖身的山洞,随即点燃了篝火,以此取暖。
沧海流在一旁拿着那把猩红色的古怪长剑安静的擦拭着,徐寒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沉默的走到玄儿的身旁将之抱起,一如之前每一天一般开始为他吸收他体内狂暴的妖力。
这件事徐寒做了上百次,早已驾轻就熟。
待到他吸收完妖力,又在雪地中以《修罗诀》将那些妖力炼化后,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玄儿已经躺在了篝火旁沉沉睡去,而沧海流却还在擦拭着他手中那把长剑。
徐寒沉默着坐了过去,他微微犹豫,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把剑就是那些人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长夜司的爪牙或是那些逐利的江湖流寇都不止一次的逼问过沧海流一把剑的下落。沧海流都直言不讳那把剑便是他让徐寒背负着那把长剑,可不知为何那些人对此都不相信,反而觉得沧海流在戏耍他们。
但徐寒却有一种直觉,这把剑便是让整个大周上至朝廷下至江湖都趋之若鹜的那把剑!
“嗯。”沧海流点了点头,但却不曾回眸去看徐寒一眼。
他还在擦着那把剑。
“是你从南荒剑陵中偷...带出来的那把剑?”徐寒鬼使神差的又问道,放在以往徐寒决计不会追问这些沧海流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但此刻大渊山就在眼前,徐寒的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故而方才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沧海流显然也未有料到徐寒会有此问,他擦拭长剑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方才在微微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盗剑?
这个问题紧接着浮现在徐寒的脑海,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他却有了些迟疑,最后终究没有问出,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真切,他到底是在害怕得不到回答,又还是在害怕某些他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篝火将干柴烧断,发出噼啪的脆响,回荡在静默的雪夜。
“《大衍剑诀》看得如何了?”沧海流终于是擦完了那把长剑,他将之小心翼翼的收起,随后看向徐寒打破了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嗯。看完了,虽然多有不解,但都记下了。”徐寒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大衍剑诀》便是沧海流种在徐寒体内的剑种的修行法门,之前种下的剑种只是它的总纲,这一法门可以让修行者从宝瓶境一路修行至大衍境,自然是博大精深,以徐寒现在的眼界并不能完全的看懂。
“何处不解,说来我听听。”沧海流言道。
“...”徐寒一愣,“那些太过繁琐,我尚未修行前辈就是讲了在下也不一定能记住,不如等到我到了那般境界再请教前辈。”
徐寒这般说完,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沧海流,似乎在等待某些他所期许的答案。
沧海流闻言愣了愣,然后低沉着声线点了点头。
“唔。”
“修行之道在乎于己,我讲得再多,也不如你自己领悟来得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