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勾着宝欣说话,一心想要看看宝欣到底有什么话说,便感慨道:“满府里,挑不出比你们夫人更懂事,更孝顺的人了。有时新的菜式也紧着我这个老夫人,真是个孝顺媳妇儿啊。”
见老夫人夸奖自己主子,宝欣更加确信这道汤送对了。也更加确信,老夫人其实并不知道玉瑚与徐氏不快的事。故而宝欣十分有底气地、开始倒打一耙:“回夫人的话。我们夫人倒也不是临时起意给老夫人送汤的。”
文老夫人听她此语,便知是有事,不禁嘴唇微垂,略带嘲讽地以手指她,对菡萏发笑道:“你瞧瞧,瞧瞧宝欣这话说的哦!你们夫人冷不丁地送汤过来,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宝欣闻言,知道文老夫人精明,当即赞道:“老夫人圣明。只不过,我们夫人治家这么久,此时委实是遇到了一点难事,因为夫人难以抉择我,所以才要来请老夫人的示下。还请老夫人不吝赐教。”
“不吝赐教?”文老夫人嘴角溅出一抹冷笑,却也不想把面子弄得太难堪了,只对宝欣一指手,直来直去道:“也不必说什么赐不赐教了。都是一家人,婆媳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要先送汤再请教,倒像我们这对婆媳有多生疏似的。何苦如此呢!”
宝欣闻言,面色讪讪,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徐氏的吩咐,仍旧开口,笑道:“老夫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多大的难事。不过是玉瑚小姐今日给了夫人大没脸,大难堪。夫人念着阮姨娘病重;怕她病人畏冷,又想着庶出精炭的份例有限,所以特意送了琴音阁十斤精炭,谁料,玉瑚小姐竟然不识我们夫人的好心,也不知我们夫人今年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了。先前给玉珺小姐送丫鬟,给梨花阁添人手,却被那群新丫鬟挑拨了嫡庶关系,那帮新丫鬟,轻嘴薄舌的,玉珺小姐又不会辖制丫鬟,便被丫鬟抱怨了几句,谁料,翠儿将这笔账直接记在我们夫人头上了,在碧桃院门口和婆子们吵架,话里话外讽刺我们夫人,这也便罢了,谁料,那玉瑚也作贱我们夫人的良苦用心,我们夫人好心送精炭,她竟然动静那么大地给扔出去了,闹得全府皆知,现在,整个映月阁都在嘲笑我们夫人呢。梨花阁还不知怎么幸灾乐祸呢。我们夫人想要以威严以家规惩治了玉瑚,又恐怕玉瑚委屈,一个想不开要死要活的,又怕不惩治玉瑚,她日后变本加厉。我们夫人心里煎熬,一直如坐针毡,难以承受。千思万想,谁也没有老夫人会治家,会管事了,所以特意命奴婢来问老夫人,拿个主意。我们夫人又不好意思,直接来问,所以,命奴婢找小厨房特意花了不少心思,做了一番时新的又合老夫人口味的菜式来,一为讨老夫人的好,二为问老夫人拿个主意,还请老夫人示下,我们夫人被玉瑚小姐难堪,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啊。”
宝欣边说边一脸难色,还时不时拿眼镜偷瞟老夫人,文老夫人瞧她这副能说会道,颠倒是非黑白的模样,就好似唱戏一般。
菡萏也忍着恶心,听她一番表面哭诉实则告状的颠倒话。
见老夫人不回话,宝欣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老夫人,生怕老夫人在府里有耳目眼线,早已知了此事实情,但转念一想,如今府里是夫人做主,到底有哪个敢与夫人作对。
宝欣索性装到底,沉默不开口,但眼角已有了替自己主子委屈的泪水。
在沉默之中,宝欣心中又漫上了一层心思,那就是老夫人知不知道实情又如何,便是知道了实情,也只得装聋作哑,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府里如今掌管中匮的是徐氏,文暮的正妻是徐氏,文暮如今在朝中地位日高,越是地位高,在乎名声就越不能与妻和离,何苦夫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借刀杀人,利用阮氏气晕萧姨娘如此,让柳氏吃闷亏也是如此,夫人行径一向滴水不漏,老爷抓不住夫人的错处,自不会休弃夫人。
既然如此,夫人永远都会是文府的夫人。
老夫人应当会永远照顾偏袒这个文府的嫡出儿媳,而不是帮一群对老爷毫无助益的妾室。
既然如此,无论老夫人知不知道实情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老夫人要表态。
如今玉瑚将精炭丢出去,已经全府皆知,只有老夫人表态支持徐氏,徐氏才能名正言顺地惩治玉瑚。
否则老爷心软,心疼玉瑚,阮氏在这个关口一病而死,撒手人寰,岂不是变成了徐氏逼死了阮氏,到时候,夫人名声有损不说,还要带累嫡出少爷小姐们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