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东的心揪紧了。
陈维辰的脸并不阴沉,语气却开始严肃:“他们把造纸厂那块地,当成第一选址,甚至是唯一的选址。也就是说,造纸厂不关闭,不停建,不拆掉,不把地给他们,他们就不落地,就不来投资,这就有点威胁和要挟的味道了。”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有陈维辰不紧不慢的声音。
“尽管如此,我们市县两级领导,还是非常重视这件事,一直在讨论。”陈维辰不紧不慢地说,“市里要我们县里先拿意见,我们县里为这个问题,开过两次常委会。讨论非常热烈,大家意见不一,争论十分激烈。”
吕爱民冲蒋雪艳点了一下头,意思是这个情况是真的。
“最后怎么办呢?争执不下时,我们只好用举手表决的方式解决。”陈维辰说,“结果县委常委会以微弱的优势,通过造纸厂不停建、不关闭的决定。”
田晓东的脸与心同时紧缩起来。
“造纸厂为什么不能关闭?”陈维辰不亏是县高官,说话很有逻辑,也条理分明,“因为它是东山县的骨干企业,纳税大户。它一停,就要影响我县十五分之一的财税收入。所以它即便有些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我们已经责令有关部门,抓好造纸厂的污水处理问题。这件事,就是由吕县长具体负责的。”
他朝吕爱民看,吕爱民微微点点头。
田晓东心想,新能源汽车项目泡汤了。要是造纸厂阳奉阴违,还是不改的话,就两败俱伤,又回到什么也没做的起点上去。怎么会这样啊?田晓东越想越不安,造纸厂是不是已经公了他的关,也把他拉下水了?
陈维辰看着田晓东的脸色,继续说:“保了造纸厂,是不是就不要新能源汽车项目了呢?不是,还是要的,而且一定要要。”
这不是强盗逻辑吗?田晓东腹诽着,但不敢说出来。
“这个任务,就交给田镇长和蒋镇长来完成。,所以今天,我跟吕县长才把你们一起叫来。”陈维辰看着他们的脸色,把吕爱民也带上,以增加说服力,“因为这个项目是你们引进的,所以只能由你们来完成。”
田晓东与蒋雪艳面面相觑,心里都很紧张。
“我们认为,可以用两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陈维辰自我感觉很好,他以为他们静静地听着,很乖顺,也很听话,就很高兴,说得越发得意,“一是你们要说服东平集团,放弃造纸厂的地块,在南阳镇范围内,另外选择一个地方。二是可以让东平集团在东山县范围内,选个有山有水的风水宝地,然后到那里去落地。我们可以把你们两人,一起调到项目落地方,级别升半级。”
他有意突出你们两个人,这是讨好他们,也是在暗示和默认他们的暧昧关系。
“什么?”田晓东却猛地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陈书记,你怎么这样自说自话啊?这,这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陈维辰的脸色阴下来。
田晓东还要说话,蒋雪艳赶紧伸手把他拉坐下来,制止他道:“你听陈书记说完,急什么呀?”
田晓东又坐下来,但胸脯开始大幅度地起伏。
陈维辰看了吕爱民一眼,又说:“最后一条,就是如果你们不执行县委的决定,完不成这个任务,县委要对你们作出相应的处分,奖罚分明嘛,对吧?作出什么样的处分,我们会根据你们的态度来确定。”
蒋雪艳的脸色白了,高胸呼呼起伏,但她拼命克制着。
田晓东却克制不住,他提嘴角冷笑着道:“陈书记,我想问一下,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常委的决定?”
陈维辰一愣,脸色难看起来,但他没有回答田晓东的问题,而是眯眼看着他。
田晓东又去看吕爱民。吕爱民关下眼皮,挡住他的目光。这个态度表明,这不是常委的决定,而是陈维辰个人的意见。
田晓东就对陈维辰说:“我相信,这不是常委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是错误的,短视的,有问题的。”
陈维辰浑身一震,然后恼怒地指着他说:“你,你真的,头上长角啊!”
田晓东还是淡笑一声,说:“我看,不是我头上长角,而是有人心里有鬼。否则,为什么投资一百多个亿,将来能创造比造纸厂大十倍以上利税的大项目不要,而偏偏要有严重污染的企业?这个企业阳奉阴违,一直不肯整改,用两种设备欺上瞒下,迟早会出事,会被关闭,你们为什么还要保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