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她乱翻江应谋的匣子时,在其中一个匣子里发现了藕粉色的桃花笺,那股淡淡的带有春日香气的味道她至今都还记得。不止是那味道,还有那娟秀小巧的笔迹,每一字每一行都在细心地书写着对江应谋的思念以及分别后的烦恼琐事。直到那时,她才知道江应谋与魏竹馨原本是有婚约的,就因为她父王招婚,江应谋不得不与魏竹馨解除婚约,留在了炎王宫。
打那之后,她越来越讨厌这段恶俗的婚姻,甚至觉得江应谋看自己的时候也一定带着嘲讽的心情,因为在江应谋心里另外有个完美的女人。而且,在外人看来,她和江应谋的这段婚姻一定是这样的:一个霸道自私又任性的公主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对青梅竹马的璧人,致使人间又多了一出悲剧。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也不爱江应谋,一如江应谋不爱她一样。她不想做那个被骂的公主,她想活得理直气壮,骄傲而又任性,但每每看到江应谋那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她总会觉得心底少了一份底气。
她和江应谋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江应谋随即陷入了昏迷当中。接下来是一阵手忙脚乱,快破晓时,江应谋的高热终于退了,她打发了秋心和婢女氏蝉去歇息,自己靠在床头合眼眯了起来。
这算是惩罚么?差点累死了就为了救他,这算是惩罚么?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当真是上辈子欠他么?
她心里这样抱怨着,渐渐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窗外有鸟啼声,睁开朦胧睡眼时,她看见月洞窗前坐着个人,正挥笔画着什么,窗外天色大白,还透进来一丝阳光。
江应谋?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回头往床上一看时,人早不在被窝里了。再往月洞窗那儿看时,那人面孔清晰了,果真是江应谋!高热刚退,他就起来画画,果然是想找死啊!
“公子……”她走了过去。
“哦,你醒了?”江应谋那灰白的脸上扫过一丝笑意,心情似乎挺好的。
“您这么早就起来画画了?”她低头看了一眼画卷,就是很普通的院景,画的就是这院子里的一角。
“对。”他埋头专心地画着。
“用画画的方法求死,似乎愚蠢了点。”
“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什么了?”他嘴角勾起月牙般的笑容,“忘了吧,蒲心,我不想死了。”
“为何?”她有些诧异。
“因为有你。”
“我?”
“我几次濒临死亡,却都被你生拉硬拽地拽了回来,我想,这或许是天意。”
这是孽缘,她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或许冥冥之中有安排,我还不应该死,这世上还有我未完成的事情。不管昨晚我说了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去告诉崔管家,我要将这幅清晨之作裱起来,挂在这屋子的墙上。”他搁下笔,曲起拳头咳嗽了两声,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新作。
她听着有些失望,但反过来说也算好事,至少她和妹妹暂时是安全了。
画被送去裱了,但并没有立刻送回来。再次看到时,却是在金印王那儿。整幅画用素绫完好地装裱了起来,摆在了虎纹青铜熏炉旁边,供香榻上的郑憾慢慢观赏。
“那个江应谋死了没有?”郑憾照旧阔袖宽袍,坦胸露颈地斜卧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