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稽昌面露惊异,“两员猛将都被那位什么无镜公主折伤?她到底是男是女啊?”
“是女子,小的亲眼所见,面罩一银丝护面,手持一柄银面长枪,出手非常迅速,又准又狠。”
“什么女人?能厉害成这样?”
“你刚才说面罩一银丝护面?”魏空明插了一句。
“对,”报信之人向魏空明点了点头,“那位公主每回出现都不以真面目示人,都带着一副银制的护面。”
“见鬼了?”魏空明微微皱眉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见鬼了?”稽昌问道。
“王上可还记得那位跳了城楼的无畏公主,那位公主每回上战场也是戴着一副银丝护面,手持一柄银面长戈。”
稽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当真?怎么会怎么巧?这位自称炎无镜公主的人也是这般装扮,难道炎氏的公主都喜欢这样的装扮?空明,你以为此事该指派谁去?”
魏空明略略思量了片刻,露出了一丝狡笑:“臣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我想这个人应该是最适合去对付炎氏余孽的。”
“谁?”
“江应谋。”
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府,国君亲下诏令,命江应谋为军师,即刻随晋寒一道前往瞿溪平乱,务必要将该伙乱贼的贼头,也就是那位自称炎无镜公主的人活捉回博阳。得了令,江应谋和晋寒不敢怠慢,收拾了行装,第二日清晨便动身离开了博阳。
出城半里,魏竹馨竟在路旁的凉亭等候,仿佛是来送行的。
魏竹馨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回江府了,那回离府后,她一直跟着母亲魏大夫人在族地修养。江应谋没想到她会忽然跑来这儿送行。
两人见面,竟有些尴尬和生分了,连往日青梅竹马余下的那点客套都显得真的有点客套了,彼此就像最不该见面的人又撞在了一起似的。
沉默片刻,魏竹馨开了口:“听说你要去瞿溪了?”
江应谋垂眸点头:“对,即刻就要前去了。”
“瞿溪那边好像出了挺大的乱子,听说有炎氏余孽在那儿猖狂,你去,真的可以稳住瞿溪,灭了那些炎氏余孽吗?”
江应谋抬眸瞥了她一眼:“你何时对这样的军情也感兴趣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竹馨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时,脸色显得格外无奈:“我说什么你会听吗?我在你心里早就是个可以抹掉的人了。我来,就只是想给你送送行而已。”
“你担心我会对炎氏一族的人手下留情而毁了自己,是吗?”
“不会吗?”魏竹馨双眸抬起,一股忧伤之意浮起,“你对炎氏,或者说炎王室一直念念不忘,去了,你不会因为顾念与无畏公主的旧情而放过他们吗?应谋哥哥,这个差事是在送你上万劫不复之路,你难道会看不出来?”
“那你又知道不知道是谁送我上这万劫不复之路的?”
“我知道,是我大哥,可是……你终究是我夫君,我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面对那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你不愿意伤害炎氏族人,又不能违抗国君之命令,你能怎么做?别去了,”魏竹馨轻晃脑袋,语调忧伤道,“应谋哥哥,我劝你别去了,你去了,只会让你自己难受。”
“你终于能明白我一些了,至少如今的你能够知道我是不愿伤害炎氏族人的。正因为不愿看着他们受到伤害,所以我才要亲自前去化解这场危机,这样才能避免其他的人再去伤害他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保重自己吧!”
“应谋哥哥……”
“还有什么话要说?”江应谋坐了回来。
魏竹馨双目幽怜地凝着他,仿佛有话想道别却又觉得无须再多言了,因为说再多,也不会让他铭记于心或者回头是岸,唯有凝视,至少能将此时此刻他的模样永远地镌刻在脑海里,或许将来,窗冷夜雨时,寂寞无聊时,总还可以翻出来回念回念。谁能说得清楚,他这一去是否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谁又能说得清楚,他回来了自己人在哪儿。
“保重吧,竹馨!”江应谋打破了这稍显悲凉凝重的气氛,起了身,“望我之前所说的那些只言片语你能明白一二,别让自己真的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过一辈子了,那样,太糟蹋你了。好好珍重,我先走了!”
步出凉亭,翻身上马,江应谋的背影与那长长的出征队伍渐渐地消失在了远处灰黑色的天际线上。魏竹馨凝望许久,口气哀伤道:“像是要下雨了……他们真是没挑好日子出发。”
身旁的青笛道:“是呢,天都发乌了,眼见着是要下雨的架势了,小姐,咱们回吧!”
魏竹馨面朝江应谋背影消失的那个方向一动不动,眼神扯得又长又远,好像正在试图跟上江应谋早已远去的身影:“青笛,你说他会回来吗?”
青笛道:“一定能回来的。之前公子随晋寒少将军出征两年多,不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小姐,您别太担心了,公子会回来的。”
魏竹馨凄寒一笑,眸光湿润:“可为何……为何我总有一种他不会回来的感觉?我总觉得他这一走,我或许会再也看不见他。”
“小姐,那是您太担忧了,公子不是别人,他会保护好他自己,平安归来的。”
魏竹馨没再言语,眼眶湿润地望着那个方向沉默良久,良久,久到头顶上那场大雨倾泻而下时,她才收回目光,从右袖筒里掏出了一只绣了仙鹤与蝴蝶的藏青色香包,垂眸凝视片刻,她手往外一丢,那只崭新精美的香包便跌进了浑浊的泥泞中。
“小姐!”青笛惊叫道,“那可是您花了几日功夫绣的,您怎么……”
“终究不是一路人,我又何必再苦费心思做这些无聊之事呢?我与他,不是这只小香包就能挽回的……”
“小姐,您终于想明白了?”
魏竹馨苦涩一笑:“不是想明白了,是终于承认了。从前事实就摆在眼前,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罢了。我还痴心妄想地以为,再等等,再等等或许应谋哥哥就能看到我的苦心了,但可惜……他的心已被那个叫林蒲心的夺去,再也回不来了。”
“那林蒲心不是已经莫名消失了吗?连江府的人都疑心她是细作呢!”
“那又如何?任何人的看法都无法改变应谋哥哥的心,即便那女人是个细作,应谋哥哥也不会在意的,因为那女人……与炎无畏很相似。”
“小姐,那您怎么办?”
“我……”魏竹馨冲着渐渐起了白雾的雨帘,耸肩吁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别问我,青笛,我真的不知道往后没有了应谋哥哥的日子该怎么过,别问我……”
抵达瞿溪城时已是五日后的傍晚了。当夜,与城守等人商议了一些应对之策后,便各自安歇了。次日清晨,江应谋刚刚醒来,罗拔便在外敲响了房门:“应谋哥,你快些起来,那伙贼匪在外面叫嚣呢!”
江应谋翻身起来道:“这么早?行,我立刻过去!”
至县衙议事厅,晋寒罗拔,城守以及他手下四五个官员已在那儿了,正商讨着如何应战。江应谋快步迈进道:“外面如何了?”
城守先禀道:“又叫嚣了起来,让咱们派人出去应战。”
“何为又?难道他们日日如此?”
“正是,”城守一脸苦色道,“每日清晨,傍晚,那帮贼匪便会到城门口叫嚣,出言不逊,甚是可气。昨日您来时,他们才走,所以您没见着。”
“此乃心战,目的在于让你先神疲继而体乏,看来那边也有熟络兵法的高手,咱们不可轻视了。今日来叫嚣的是何等人物?”
“或许是听说您和晋少将军驾临了,对方也摆出了大阵仗,为首的正是他们的头目,那位自称阿越王后人的炎无镜公主。”
江应谋抖了抖袖,微微一笑道:“看来,他们是来为我和晋寒摆接风酒的。既然如此盛情,咱们又怎忍拒绝?晋寒,你说呢?”
晋寒道:“不如我先出去探探他们的虚实,你于城楼上观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