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臭娘们儿你……”迟宝忠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又忍不住腿部伤口牵扯的剧痛,颓然躺下:“你,你弄死我,我也活够了,我不想活了,你弄死我吧!”
坐在旁边的迟容别提多尴尬了,他起身想要劝阻时,却突然听得迟宝忠惊恐地叫了起来:“啊,又来,小心点儿,把它赶出去,我,我不活了,没完啦?别害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别,别这样,啊……我,我知道错了,我做牛做马,你别……”
迟容豁然扭头,却见迟宝忠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叔,叔你这是咋了?”迟容赶紧上前观察,一边焦急地呼唤着。
“不用管他,一会儿就好了。”王霞神情疲累地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漠又极度苦涩地说道:“这都一个月了,天天这样,隔三差五就说这个要害他,那个要杀他,一会儿说肚子里着火了,一会儿又说身体里全都是虫子,在咬他的骨头,你说说,干脆吓死他算了,也落个清静不受罪,这可倒好,每次吓得、疼得昏过去了,过不了多久又醒了,唉……”
迟容听得瞠目结舌,这,什么情况啊?
都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赶紧送医院去?
哦,没钱……
“昏过去也好,咱们清净点儿说话。”王霞疲累不堪地强撑着起身,给迟容倒水,一边说道:“刚才让你看笑话了,婶子没收住火,唉……骂归骂,可老夫老妻这么多年熬过来了,看着他受苦受罪,心里不落忍,总不能真不管他,让他死吧?”
“是是是,我能理解。”迟容神情尴尬地坐到小茶几旁,道:“婶子,不行就借点儿钱,还是得送医院去啊,在家里……”
王霞摇摇头,道:“找谁借钱?谁敢借给我们家钱?”
“这……”迟容一时无语。
他也不敢啊!
王霞给迟容端来一杯水,这才坐下愁眉不展地抹着泪儿道:“婶子今儿给你打电话,是想请你帮个忙……”
迟容眼皮颤了颤。
“不借钱,也没脸找你们借钱。”王霞紧接着补上了这么一句话,随即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摇摇头,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继而对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迟容说道:“你叔这是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再让人一吓唬,就落下了心病。我听穆增民说,你,你今年毕业,也是京大考古系的,应该和那个叫,叫温朔的大老板认识,是同学,对吧?所以婶子就想求你,去找温朔谈谈,咱们给人家认个错,不行就把摊位,把老家的房子、地都卖掉,凑钱多赔给人家,总之,就求温朔来一趟,当着你叔的面,说是原谅他了,以后两不相欠啦……兴许你叔这心病,就能解除了,只要他不发神经,再重的伤,也有个好的时候,而且婶子觉得,吃了这次亏,他以后准能改好。”
“婶子,这个温朔……我确实认识,而且还是我一个宿舍的,关系还不错。”迟容老老实实地说道。
“啊?”王霞立刻面露惊喜,道:“那,那太好了,你,你去和他说说,让他给个面子,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只要,只要你叔的病能好,咱,咱都应下人家。”
迟容哭笑不得,道:“就算是真把温朔请来了,赔了他家钱,我叔的病,就能好嘛?”
“嗯?”王霞怔住,一时间也犹豫了。
迟容抬手轻轻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这乌鸦嘴,乱说,乱说……婶儿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打自己嘴巴,不是嫌自己乌鸦嘴,而是迟容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儿不讲道理了——当初迟宝忠骗了温朔家的钱,那就该还给人家,而且还得连本带利地还才对,至于迟宝忠的病能否痊愈,和还钱不还钱,没有关系的!
你如果没病,或者你的病没好,当初就没骗人钱了,就不欠着人家了?
这不是无赖嘛!
“哎呀,现在哪儿还顾得上想这些?”王霞回过神儿来,道:“甭管怎么样,先把和温朔之间的仇恨给结了,让人来帮个忙,成不成的……咱也该还人家钱,是吧?”
“哎,是是是。”迟宝忠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这个婶子,还算是有点儿良心。
殊不知,王霞也是和迟宝忠过了大半辈子的夫妻,早就被熏染出了毛病——承诺好做,张口就可以来,至于能不能完成,那就是两回事儿了,到时候无非是不赖账,认账,但没钱还嘛。
等有了钱,肯定还!
等到什么时候……
那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