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闫良根本就不明白,也不能确认,工钱已经被大包工给领取了!
因为昨天上午建筑公司还没关门,他在那里腆着脸好言好语哀求时,建筑公司也没人告诉他,工钱已经结算给大包工啊!
工钱没要到,挨了一顿打的闫良,孤零零地走在冷清的北四环辅路的便道上。
怎么办?
要过年了啊!
家里,还有父母,有今年夏天媳妇儿刚给自己生了个儿子,更关键的是,还有二十多号兄弟!
大家都在等着他,拿回去工资,过年!
有些年龄大点儿的兄弟,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的人了!
全都指望着,跟着他在京城辛辛苦苦半年,挣到的高工资过日子,过个好年!
自己在家里,还有点儿积蓄……
可是积蓄也不多了,今年秋天、冬天自己都没在家,让家里人翻盖了房子,想着明年结婚成家,到现在都还没装修。因为到京城包了活儿,还置办了一堆的东西,都是开销。
家里剩下的那点儿钱,或许可以给一众干活儿的兄弟们少发点儿钱过年,先欠着他们的?
可欠着的,也是钱啊!
明年怎么办?
明年自己就能要到钱吗?
明年就能找到那个大包工吗?
他如果也不认账,说压根儿没结算工资钱,该怎么办?
自己拿什么去要钱?
这年头,农民工小建筑队去城里干活儿,有几个签协议合同的?你只要提出签订协议,人家建筑公司立马就觉得你真是啰嗦麻烦,都不想让你接活儿了,大包工更是凭着一张嘴的个人,只有嘴皮子上的承诺,是信誉的承诺,谁会签订合同?
这个年,还怎么过?
回去后,怎么去面对那些因为信任自己,跟着自己出来辛辛苦苦干了半年的兄弟们?
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放?!
闫良其实年龄也不大,二十六岁!
正是有热血闯劲的年龄段,胆子也大,又辛苦耐劳肯学习,在老家十里八村如今也是有面子的人,年纪轻轻便组建了一个建筑队,包工头,去城里揽活儿挣钱,一年十来万的收入呐!
今年又带着人进了京城,谁不知道他越干越大,越来越挣钱?!
可现在,就这般回去……
什么都没了!
他能想象到,自己回去之后,除了自己的亲朋之外,没有谁会怜悯同情他,更多的是嘲讽、幸灾乐祸,还有那些跟着他干活儿却拿不到工钱的兄弟们,以及兄弟们的家属,愤恨的目光。
在这般绝望中,闫良胸中燃起了难以压制住的怒火,他想要杀人,想要把那个大包工,把建筑公司的老板、经理、财务全都给干掉!
把这个小区的开发商,干掉!
把所有的,与这个小区利益相关的人,干掉……
可是他又害怕,不止是害怕,而是胸口那份为人子、为人夫,以及初为人父的责任心,压得他不能去蛮干。
于是他想到了距离工地不远的朔远控股公司。
想到了温朔。
在京城这半年里,他经常闲暇时会和工友们出来转悠,看到这家公司时,会笑呵呵地指着公司的牌子吹牛皮说,大名鼎鼎的朔远董事长温朔,当初上大学军训时,老子是他的教官,那胖子可真是个人才,在军训基地里做生意,别人军训半个月累成狗,他他妈赚得盆满钵满!
但私下和兄弟们吹牛皮,闫良却从未想过去找温朔——他有自知之明。
和温朔,只是当年军训时半个月的情分,人家是京城大学的大学生,咱就是个大老粗,凭什么和人拉关系?
再说了,时隔这么久,是不是还记得你?
所以,就别去那里攀交情了!
腆着张热脸过去,人家乐不乐意招待你,是否乐意与你继续结交?两个世界的人了,何必相互为难?
可现在,已经绝望的闫良,却忍不住思忖着,希冀着,去试试……这,也是大多数绝望之人,都会生出的,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理,尽管,稻草往往救不了性命。
温朔在京城混得如此体面,如果找到他,应该能帮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