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风言风语落下,和自己做别扭的老臣被周恒镇压,人人再提起小周总无一不充满尊重与敬仰。
嚼冰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有一天宋祁来周氏的时候正赶上周恒被刁难,赶在周恒发火之前宋祁打了圆场,那时候得笙已经步入正轨,人人都要称宋祁一句宋总。
那天在办公室里周恒怒火无处发泄,宋祁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碗冰块过来。
“恒哥,你就把这些冰块当成那些老家伙,放到嘴里狠狠的嚼碎,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这个位置多少人都在盯着,你得撑下来。”
后来周恒就用这种方法练出了一副冰冷镇定的脾性,雷霆手段愈发张扬,外界提起周氏再无贬义,而周氏的确在周恒的手上越做越大。
那些周恒没有说出口的,冯陈结合夏笙说的话已经猜到了大半。
外人只看到了周氏小周总身居高位叱咤商场的风光,然这背后的责任与艰难却不能为外人道。
对上冯陈心疼的目光,周恒笑了笑,“好了,那些都过去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嚼冰了,再说这冰也不能老嚼,对牙齿不好。”
见冯陈听到自己说的话笑了周恒也松了一口气,“说说吧,你在烦恼什么?”
其实周恒心底也隐约猜到了冯陈的矛盾,之前林茵茵的话还在脑海中,他也一直在思索让冯陈重拾画笔的办法,现在应该算是一个契机。
“我在想要不要辞职。”说出来之后冯陈的心里轻松了很多,像是移走了一块巨石。
要不要辞职。而不是要不要辞职?周恒知道冯陈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只是还差一个推力。
“为什么想辞职?”周恒没有直接接上冯陈的话,问起了冯陈想辞职的原因。
“具体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想换一个环境吧,但是又不知道离开之后可以去哪里,好像进入了工作上的疲惫期。”
周恒想了想说道,“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但是我怕问出来你会不开心。”
两个人走进了一处小公园,地面上亮着白色的灯光,冯陈和周恒走到一个小亭子里面。
冯陈掏出包里的纸巾把座位擦干净然后和周恒一起坐了下来,“你问吧,我不会生气的。”
“为什么没有继续画画,为什么要改行呢,我知道你很喜欢画画的。”周恒问了出来。
秋夜里的公园很安静,周围没有人散步遛弯,连细微的虫鸣都没有,所以衬得周恒的声音格外清晰。
“一定要知道吗?”冯陈没有不高兴,反而还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周恒说道,无论是怎么的痛苦,我想和你一起分担。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不是不想画,是不能画,画不出来了,一拿起画笔我的手就会抖,控制不了,你说,一个画家失去了双手还算是个画家吗?”
冯陈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可每个字散在周恒的耳边都格外的刺疼。
“为什么会抖?有没有去医院,我明天带你去医院好不好?”说着周恒拿起手机就要给助理打电话。
“阿恒,没用的,我的手没有任何问题,没有受过伤更没有残疾,它只是受到了惩罚。”
说完冯陈还安慰的对着周恒笑了笑,那笑容失去了往日的甜美,浸满了无边的苦涩。
“惩罚?冯冯,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周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钝痛。
“爸爸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守在他病房里面,他刚做完手术身体特别虚弱,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很短,我每天会在病房里面练笔,那天的阳光特别好,爸爸每天都在那个点清醒一会儿,我想抓紧时间画一定可以来得及,是我错了,周恒,是我错了。”
风儿路过这里的时候变得格外轻柔,像是在安抚这个伤心哭泣的小姑娘。
“我不该画画的,等爸爸出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医生说早点发现就好了,是我错了,我有罪,爸爸可以好的,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不应该画画的。”
声音由高变低最后成了喃喃自语,伴随着浅浅的抽泣,冯陈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世界里。
“好了冯冯,别说了,别说了好吗,不怪你,不怪你的。”
周恒把冯陈拉进自己的怀抱,内心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多问题,不画画又有什么关系,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冯陈眼泪滴落的那一刻,周恒恨不得把自己剥皮抽筋。
此刻的冯陈脆弱的不像话,她把自己最深处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凛冽的风在上面刮着,痛苦好像又重了一些。
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越来越低,周恒低下头在冯陈耳边说道,“明天周末,不回宿舍了,我带你去我家?回答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嗯?”
仿佛带着蛊惑的咒语,冯陈没有说话只是脑袋又往周恒的怀里钻了钻。
像是得到了鼓励,周恒把冯陈打横抱起,明明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但是身上并没有什么重量。
走出了公园,司机得到吩咐早已经把车停在门口等待着周恒的到来。
打开车门周恒抱着冯陈坐在后驾驶座位上,然后落下挡板,伸出一只手捋了捋散在冯陈脸上的发丝。
“乖,睡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周恒的声音放的格外轻,生怕惊扰到怀里这个易碎品。
车辆缓慢的在路上行驶着,周恒的手掌打着拍子一下一下落在冯陈的后背,像从前老人在哄小孩子睡觉一样,只差一首催眠曲。
此刻的冯陈格外安心,慢慢阖上了眼睛。
周恒低着头,目光一寸不落的在冯陈脸上徘徊,安睡着的冯陈像一只猫咪蜷缩在自己怀里。
安静,又脆弱。
手上的拍子还在打着,周恒神色莫辨,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
本来是想要借此机会让冯陈把过去说出来,一起面对,然后想办法帮助冯陈重新拿起画笔。
可现在周恒却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冯陈自幼和爸爸相依为命,冯爸爸在冯陈的心里有着不可忽略和代替的地位。
而画画是冯陈的信仰,当这两个生命中意义不同却十分重要的东西相互碰撞,一损俱损。
纵是周恒,面对着眼前的局面,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