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故而父皇从来就很看重她,也一心寄予厚望。尤其她的相貌和性子都更像父皇,父皇也就更喜欢她一些。
父皇对阿宸的确是有些失望的。若是阿宸只是个普通的幼子,那父皇必然也就没什么好失望的,孩子一直高高兴兴的,也很不错。
可是父皇没有其他的皇子了,只有阿宸一个可以委以重任。
本想着还有更多的年月教导阿宸,让阿宸成为一个合适的储君。可终归父皇是等不了了。
父皇驾崩的突然,阿宸又没有足够的能力管理南梁,她便不得不插手朝中之事。她总不能让先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毁在阿宸的手里。
“是啊!皇姐像父皇,父皇也只看重你。”夏侯宸感慨着。
“受伤之后,大抵是空闲的时辰太多了,我总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想起我小的时候背你,而我没多少力气,没走多远便摔了,两个人摔成一堆。
“想你病了,闹着要吃桃,大冬天的,我差点没把南梁的桃林翻个遍。好容易找来了几个冬桃,你又说不想吃了。那时候我气的差点没打你。
“你淘气的很,把军中驻防图给偷出去玩还给烧坏了,你怕被父皇罚,跑着去找我,我说是我偷的,我们被父皇关在太庙三日。你还记得你当时和我说了什么吗?”灵慧长公主目光灼灼的望着夏侯宸。
夏侯宸嘴唇翕动半响,始终都没说出句话来。
“莫不是时日久远,你已经忘记了?”灵慧长公主苦笑着。
“我说,我此生都最和皇姐亲近,只有皇姐才会时时刻刻都护着我。”夏侯宸咬牙说着。
“可那个说一辈子要和我亲近的弟弟,我给弄丢了。”灵慧长公主红了眼眶,眸子渐渐湿润,“阿宸,是不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那些年少时候许下便以为会一辈子的诺言,终归都在时光中渐渐消散,踪迹全无。
可怕的是,你根本都没有意识到,是何时开始改变的。
诺言便像是大漠黄沙上刻下的字迹,不管刻下的时候心里有多虔诚,手上有多用力,一阵风便什么都不剩了。
“皇姐怎么说这些。”
“当年我们在行宫中遭遇火灾,是我从大火里把你背出来的,我始终都以为,我们之间无论怎样变化,至少,都不至于反目成仇。”灵慧长公主扯开衣裳,露出肩膀上包扎着的地方。
虽然伤口不流血了,此时包扎着也看不到伤痕。可伤口始终在那里,此生都消不掉伤痕。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想要我的命?”
夏侯宸猛然站起来,转身就要走。灵慧长公主苦笑起来,“怎么,你都这样大的人了,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吗?敢做不我敢当,夏侯宸,你要何时才能真正的长大,知晓这个时候谁是真心待你,谁是想要利用你。”
“皇姐……”
“你真的以为我很喜欢管闲事?若你不是我的弟弟,那不是我夏侯家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我乐得和那些纨绔一样潇洒自在,你的生死与我何干?”
夏侯宸猛然回头,“皇姐这是要和我算这些年的账吗?皇姐敢说自己从未对我动过杀心吗?”
“我若要杀你,你真有能耐活到今日吗?我若真是要和你算账,也等不到今日。且不说来到华城后发生的种种,在南梁的时候,你使的小手段还不够多吗?
“可你是真的愚蠢,我不介意你骗我,甚至对我下手,我失望的是,你从未真正能骗过我。”灵慧长公主满脸怒气。
难怪父皇临终那般的不甘心,不放心。若父皇能再活几年,阿宸也还能多学些东西。
可父皇去的那样早,阿宸还不足以担当大任,这才是父皇最为担心的。也难怪父皇对阿宸这样失望,她也终觉得失望。
行事鲁莽而愚蠢,使了毒计又不够狠,作为一个帝王,如何不让人失望。
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皇室血脉凋零,父皇没有其他的子嗣,她纵然对这个弟弟失望透顶,也再找不出替代他的人。
是,经过了这次华城的事,她是真的觉得但凡还有个稍微合适的人可用,她都会选择舍弃这个弟弟,扶持新的君王。
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怎么教他。
夏侯宸惊愕的望着灵慧长公主,这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他在皇姐的面前就是个跳梁小丑,他自以为的那些算计,在她看来,都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她不戳穿他,也不过是像小时候母后纵着他那样,觉得一个孩子而已,没什么好和他计较的。
他仿佛又看到了父皇,看到了父皇眼中的失望。
“是皇姐你先想要我的命的,若非你不顾念我们姐弟之情,我也不会想要除掉皇姐。”夏侯宸瞪着灵慧长公主。
灵慧长公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你这个样子真像是我小时候养的小兔子,都说兔子急了会咬人。可它即便真咬人,那牙齿的力道在我的看来,不过都是笑话。
“一只兔子的拼死一搏,也不过是无关痛痒。可弱小之外还愚蠢,那就更可笑了。旁人随意说的几句挑拨之言你都相信,却不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
夏侯宸呆愣住,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千香猛然推开门走进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皇上是听崔相爷说的吧?这几年来崔相爷的野心昭然若揭,只是皇上还视若无睹罢了。”她一脸怒气的望着夏侯宸。
看着这位皇上,她便只觉得长公主所有的苦心都喂了狗。
南梁一直很重视世家豪门,满朝的官员几乎都来自于各大世家。寒门子弟很难出头,有幸能入朝中的,也很难在世家的倾轧下存活。
最后也就死的死,投靠世家的投靠世家。世家把持朝政,越发的胡作非为,不把皇族放在眼里。
甚至有人敢公然拦截下各地送到京城的急报。难以知晓各地发生的事,皇族也越发的像是聋子。
先帝之后便一心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形,让一些胡作非为却没真本能的世家子弟离开朝堂,选些寒门子弟进入朝中。
可做起来却真的很难,真正被扶持起来的寒门子弟也就只有崔相一人。可到了皇上临终前,才知晓崔乐贤根本不是什么寒门子弟。
可那个时候崔乐贤已经做大,难以除去了。
这几年来长公主举步维艰,皇上却只信崔乐贤的话,反而和长公主疏远了。
“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