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国印城,文武百官官袍整齐,三脚铜鼎,新帝登基祭天,大金钟撞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声,一杯鬯酒,盛日月星辰,普万民相庆,改年天赐,始为元年。
一片喜贺呼声过后,酒宴近尾,新帝听了内侍官传报后便拂衣离席,众人作鸟兽散。
太医院内,一片清苦药味,太医们忙活的脚步沾地,伺候着朱将军饮药,见寒歌陌驾到,急急俯身行礼退后。
“陛下万岁,朱将军方才转醒,便急急求见陛下,臣等恐当误要事,只能求内侍官通禀。”太医院正后退两步让开路,恭敬禀明。
“朕知道了。”寒歌陌两步上前,众人退守外间。
“朱越,可好些?”他掀了纱帐,迈步入内。
“陛下!”朱越踉跄下床,一礼铿锵悲怆,面色一白。
“起来。”寒歌陌蹙眉,开口道。
朱越仍旧跪地,急促喘息两声,苦涩含了热泪,自嘲垂眸,“陛下,朱越不甘心,朱越有负皇命……”
平素向来坚毅冷酷的朱越如此失态,寒歌陌也不禁动容,安慰道:“是朕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与朱将军无关。”
“不!不!”朱越攥紧手心,倏然抬眸,一抹痛恨自责,声音中带着激昂与颤抖,“陛下,她是苏雾!她是毁了漠国大计,害得父亲兄长死不瞑目的夜王!臣拿性命担保!”
寒歌陌凝眸,有些迟钝的僵立,片刻后似乎抿唇笑了笑,却显得古怪而支离破碎,有些喑哑开口,“她?夜王苏雾?”
朱越一跪俯身到地,痛心疾首,“臣,无能,放跑了漠国的大敌!”
寒歌陌再抿唇神色已如常,冷哼了两声,黑云压城,目光冰寒慑人,转身大步离去。
寒歌陌一路面色沉冷,宫人皆远远避退开来,他畅行无阻登了摘星高阁,一身漆寂冰寒,临风阖眼。
大哥,他的大哥,漠国的先太子,从小到大同食同住,血浓于水的手中同袍,死在越河之中,死后都未曾能归来故国,永远沉睡在了血腥的战场之中,而杀人者,苏雾!
夜王苏雾,不可饶恕的敌人,就那样大摇大摆的来到漠国的土地上,甚至是住在了太子府的寝殿。
他指下骨骼作响,面向一片夜色,长笑两声,面色冷厉狰然。
“你早该以死谢罪,苏雾!”
你早该以死谢罪,苏雾!
静寂的宫殿,龙床上躺着年轻却面色阴郁的帝王,他沉沉低咳,空荡荡的寝宫,一个个宫人视而不见,木头般的杵着。
苏霖抬了眸眼,一声冷笑,抓起一旁药碗抡在地上。
“咔嚓”一声清脆,碎片溅在一旁宫女额头,鲜血淋漓。
但她却依旧一动未动,木头般立着,一片死寂。
苏霖深呼一口气,平复了呼吸,颓然又躺倒下来,勾唇一抹自嘲。
斗倒了夜王又如何,坐上了帝位又如何,他这个皇帝,从未过过一天安静日子,到如今受制于外戚权臣,马上连苏氏江山都要丢了,有何颜面去见母后与先祖。
窗外有花枝娇艳,绿茵春芽,隔了一层窗纸却如同另一个人世。
“皇后娘娘。”
御花园中一片姹紫嫣红,乳娘抱了年幼的太子殿下,恭敬跟在后边。
“容儿夜间可还惊哭?”泠后团扇在手,漫不经心停在凉阁,指尖丹蔻紫红妩媚。
“太医说的方子都试了?仍是不起作用。”乳娘福身答道。